诸伏景光,24岁,毕业于东京警察学校。
毕业后加入警视厅特殊机密部门,接受专业的卧底训练。
一个月前,他通过警视厅在组织底层的线人成功卧底进入黑衣组织,并且通过出色的狙击能力逐步获得其他成员的信任。
不过因为加入组织时间短,他仍旧在底层做着一些辅助任务,稍微涉及组织机密的任务他都无法接触。
然而,即使是警视厅内部的资料,也没有记载怎样才能在组织快速晋升,获得代号成为内部成员。
两天前,诸伏景光和警视厅协助人交接情报,对方告诉他,警视厅高层希望诸伏景光可以获得更多关于组织神秘高层的信息,还暗戳戳地催促他尽快晋升。
诸伏景光无法给出回应。
他本来性格比较温和内敛,在组织伪装成一个冷漠冷情的狙击手,短短一个月已经目睹了不少组织底层的黑暗,虽然还没有真正夺走过他人的性命,但心里多少是有些煎熬的。
景光在组织没有可以放下一丝伪装聊天的人,他在警视厅受到的训练就是——绝对不能相信组织任何人。
而警视厅分配给他的协助人是个粗心大意的中年人,和景光一点不熟悉,完全没注意到这个年轻的卧底心态有些摇摇欲坠。
他来接头时打扮得像个街边混混,一边抽着烟,一边心不在焉地转达着警视厅的吩咐。
诸伏景光不习惯别人的烟味,这种劣质香烟的气息让他一度皱眉。
最后他只低声说:“我明白了。”
时间回到现在,诸伏景光刚刚结束上一个任务,就收到组织上级发来的调任通知。
对方打来了一个电话,景光第一次听到组织上级的声音,听起来吊儿郎当的,似乎有点熟悉,嘴里还在嚼口香糖。
“绿川是吧,组织有关于你的下一步安排,你现在在京都对吧,明天定好火车票来东京吧。”
电话里传来男人调侃般的嘿嘿一笑:“这可是个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我可是看在你实力不错人也还行的份上才推荐你的,你可要给我好好加油啊。”
诸伏景光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电话对面那个男人就是他上周实力考核时,负责他们那一批新人实力测试的教官。
他记得那位教官看他们的眼神颇为嫌弃,嘴里还一个劲地嘟囔“要不是赚外快,我才懒得来看废物新人呢”。
只有景光端起狙击枪参加考试时,那人的目光才稍微一亮,含蓄地夸了句“不错”。
考核结束时,景光离开训练场,在门口看见教官打电话。
“伏特加吗?我今天不在东京……”
“害,就顺便来赚点外快,京都这边不是来了一批新人吗?我替大人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还别说,我今天真看到了一个,狙击枪耍得挺溜,上次我们那个银行那件事,你不是叫了个狙击水平挺好的底层人员吗?我看这个也差不了多少,大人最近在东京不是缺人吗?要不我介绍几个过去?”
他一手叉着腰,一手举着手机,闲闲地靠着墙,偏头看见他话里提到的那个组织新人正好从门口出来。
两人目光对视上了。
这位组织高层,琴酒的下属,也就是在银行爆炸案中负责处理监控的那位,耳麦频道里的三人之一,代号玛尔戈。
他挑眉,光明正大地盯着那个新人打量。
“没想到这家伙长得还不赖,刚刚没仔细看……看起来年纪挺小啊。”
玛尔戈喊道:“喂,那边那小子,你多大了?”
诸伏景光本来打算装作没看见转身离开的,毕竟组织成员互相之间冷漠无视本是常态。
他愣了下,面无表情地回答:“……二十四。”
“还挺年轻。”玛尔戈懒洋洋地走到他面前,一边同电话里的人说,“没事我先挂了,等我回东京再一起喝酒啊。”
诸伏景光眼睁睁看着面前身份不明的男人走近,上下打量着他,目光让景光感觉不太自在。
最后这陌生男人只是神秘地笑了笑:“脾气还挺好,行,你是叫——绿川光对吧,我记住了。”
……
此时电话还在继续,对面的玛尔戈似乎在敲着键盘,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噼里啪啦声传来:“想起来我是谁了?我声音这么有辨识度,肯定记得吧。”
诸伏景光低低嗯了一声,然后说:“为什么……要去东京?”
他问得有些犹豫,拿不准这人会不会告诉他。
玛尔戈哼了一声,道:“年轻人,别瞎猜太多,反正是好事!”
“好好表现,抓住这个机会,你可就飞黄腾达了,要知道在组织晋升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意味深长地说。
琴酒大人对下属虽然严格,但倘若能被他看中,绝对是在组织里发展最顺利的路线之一了。
毕竟最受boss喜爱的组织高层就是琴酒大人啊。
诸伏景光沉默半晌,稳重道:“谢谢,我明白了。”
电话挂断后,青年靠坐在酒店房间的椅子上,低着头,肩膀耷拉着。
玛尔戈的暗示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在东京有快速晋升的机会——还能是什么机会呢?
在任何地方都一样,晋升没有捷径,一旦有,那么势必与高层相关,是走关系还是被高层看中提拔,都是快速晋升的机会。
他一个组织的新人,除了抓住机会展现自己,期冀被神秘的高层看到眼里之外,没有其他途径能够满足警视厅对他的要求。
东京的……高层吗?
不知是近乡情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诸伏景光对于回到东京,心里总有种说不清楚的担忧和抗拒。
“绿川光”是京都人,但诸伏景光却是从小在东京长大,除了幼年时父母尚在那段时间,他和家人在长野县生活,之后父母去世的将近二十年,他都是在东京收养他的亲人家里生活。
东京有他的家人朋友和他熟悉的一切。
青年只有在独处时才会卸下厚厚的伪装,有些颓靡地抬手撑着额头,眼睫微微垂着,漂亮秀气的猫眼闪烁,如同一只被雨水打湿的黑猫,低落而忧愁。
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温柔这一刻突破冷漠的面具,团团包绕着他。
他明白一个狙击手想要得到组织高层的赏识需要表现出什么特质。
冷静,果敢,以及……一击必杀。
——————
琴酒下班后,从企业写字楼后门离开,一出门就看见一辆黑色的改装机车停在路边,一个穿白衬衫黑色西装裤戴着墨镜的男人正手里把玩着头盔,眼神望向他这边。
松田阵平眼睛一亮,咧嘴:“哟,黑泽,终于下班了?”
“……你们警视厅都这么闲吗?”
都特意走后门了居然还没躲过。
阵平拍了两下头盔,笑道:“没有案子的时候就是挺闲啊,再说了,我是爆处组的,又不是搜查课,他们才叫忙呢。”
青年似乎格外兴奋:“我问萩借了他的机车,怎么样,来试试?”
银发男人站在门口,双手闲闲地插在西装裤侧,凉凉睨他一眼:“算了吧。”
他眼神落在那辆显然极受主人宠爱的机车上,流畅的线条,干净的车身,和绝佳的改装技术与材料,都昭示着这是一辆品质上等的机车。
琴酒嗤笑:“你别糟蹋了别人的爱车。”
松田阵平不服气,虽然他不常开,但也还是从萩那里学了一手的好不好,怎么黑泽这家伙就说得他很差劲似得呢!
他刚要开口反驳,就见琴酒走过来,左手搭在车把上:“你让开,我来。”
卷毛青年眨眨眼睛,干脆利落:“好!”
只要能把这家伙拐出去,别说让这家伙开车了,让他跟在机车后面跑都没问题。
琴酒抬手松了松领口,动作不急不慢地解开领带,手指在领带中穿插,看起来实在赏心悦目。
然后他又把手移到西装扣子处,慢条斯理的,直到把黑色西服完全解开脱下,一边还扯开了衬衫衣领的两颗纽扣,露出修长的脖颈,喉结微动,往下是清晰的锁骨。
眼见着琴酒脱下西装,露出里面穿着的单薄的白衬衫,松田阵平才发现,这人看着高高瘦瘦的,原来竟这么有料!
他咂舌,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琴酒的上臂:“我靠黑泽,你这家伙深藏不露啊。”
琴酒突然被碰,险些没忍住反击,冷冷看了眼某个没点距离感的家伙:“松手。”
松田阵平:“……诶你这人真是。”
琴酒懒得浪费口舌,把脱下的西装往松田阵平手里一塞,然后抬腿,跨坐上机车。
这下可显出他的腿长了,换成是普通人,哪怕能轻松跨上去,可完全没法像琴酒一样还留有不少伸长腿的余地。
又长又直又细,一整个腿控党的福利。
因为稍大幅度的动作,他大腿处的西装布料绷紧,勾勒出内侧肌肉的线条,极简的黑色和贴肤的布料,其中微妙的禁欲和性感简直令人移不开眼。
幸好松田阵平不是有心注意这些的人,他只抱着琴酒的西装,闻到西装上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心里还在琢磨着:“黑泽竟然还喷香水?这就是办公室白领的风格吗……比萩送给女生的好闻多了。”
琴酒偏头,一边伸手从松田阵平手里接过头盔,一边道:“上来。”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耸耸肩,从机车后面拿出另一个头盔,然后跨坐到琴酒身后。
嘴里还说着:“看看你的技术多好,说不定还比不上我呢黑泽,要是比不上我可就丢人了,一会换我来——”
他话还没说完,车就陡然震动,发出一阵炸耳的嗡鸣,像是给他通了电流似的,松田阵平没忍住一个颤栗。
然后机车一个加速,冲了出去。
真的,非,常,快。
松田阵平一瞬间觉得自己只是身体被机车载走了,意识还留在原地发呆。
他下意识猛地抱住前面人的腰,感觉到对方猛地绷紧的肌肉,手掌覆盖到一片冰凉触感,而他掌心火热。
可能是衬衫布料好摸,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下意识蹭了蹭前面人的腰。
心里还茫然地腹诽:“这腰好细……”
“还挺冷,夏天抱着肯定舒服。”
好半天才回过神。
耳边全是呼啦啦的大风声,从侧面刮过去和刀子没两样,松田阵平只能尽力贴近琴酒才能缓和内心的不适应。
“黑泽这家伙比萩还疯!”
他在心里吐槽。
他俩在东京马路上一路狂飙,逢转弯便漂移,一开始在市区还稍有收敛,只是在车辆间用某种极限速度灵活穿梭,等接近郊区了,便愈发放肆了。
阵平一度有种给这辆机车上个翅膀,琴酒能直接飞上天的感觉。
渐渐的,松田阵平也适应了,大声喊道:“我信你了!你他妈就是贼牛逼啊黑泽!”
青年大声又恣肆地笑着,举起一只手竖起大拇指:“比萩还强啊——!!!”
比车主还厉害——这大概是最让人高兴的夸赞了。
琴酒低哼了一声,头盔遮掩下,嘴角肆意上扬,眼里的锐气和狙杀任务目标时有得一拼。
两人最后一路飙到东京郊区。
停车时,琴酒听到身后那家伙藏在头盔里的大喘气——估计是兴奋的。
于是他摘下头盔,右手夹着,然后伸长腿,踩在地上,左手臂撑在车把上,同反光镜里的人对视。
这番刺激过后,即使是琴酒,也没有了往常的冰冷。
他挑眉,笑开,眼尾有种堪称漂亮的邪气溢出:“爽吗?”
松田阵平才摘下头盔,便和后视镜里那双罕见的笑着的绿眼睛对视上了,一时间有点呆:“……当,当然!”
他遮掩似地移开目光,大声说:“这回算你赢了。”
琴酒又是挑眉,他收起另一侧的腿,使姿势像是侧坐在机车上。
而这一番动作让松田阵平和琴酒挨得更近了,前者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碍于情商有限,想不出来。而后者更是没有自知之明。
于是两个人就着这样贴近的姿势聊起了天。
一个跨坐在机车座位偏后,上身后仰靠在机车车尾,一个侧坐在前面,靠近车头的手臂懒洋洋地撑在仪表盘附近。
主要是松田阵平在唠唠叨叨警视厅乱七八糟的事,抱怨哪个哪个上级没脑子不会破案还喜欢瞎指挥,又或是哪个证人不配合警方……
琴酒只是偶尔应声,一边吹着东京郊外的风,一边突然问道:“当警察这么烦,为什么还要继续。”
他问得平静,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年轻警察稍稍一愣,有些错愕,吐槽的劲一下子就卸了。
半晌,他挠了挠脸颊,嘟囔:“咳……当时读警校,是想暴打,警视总监……”
后面那句话大概是因为不好意思,他说得含糊,如果不是两人距离近,琴酒恐怕都听不清楚。
“暴打……”
琴酒饶有兴趣地重复了遍:“警视总监?”
“咳咳!”
松田阵平辩解道:“这只是当时的念头啦!”
“现在的话……稍微,有点明白警察这个的职业了。”
“不过也只是稍微而已。”
毕竟,硬要说起来,警视厅里有忙忙碌碌的好警察,但一样也有整天摸鱼不干正事还喜欢画蛇添足乱搞一通的坏警察。
真正让他对警察这个职业改观的,还是警校时期的几个友人。
“这么一想,都两年没有那两个家伙的消息了吧。”
松田阵平心里模糊地念叨。
然后他无意间抬眼,望向东京火车站的方向,顿时睁大了眼睛。
那是……景,景光?!!!
——————
诸伏景光抵达东京时,已经傍晚了。
太阳西沉,黄昏的飞鸟从他视线里的天空划过。
他微微驻足,抬眼望去。
“……是乌鸦啊。”
景光左肩背着琴盒,右手拖着行李箱。
他沉默地低着头,一路穿过人群,走出车站。
东京的郊区与记忆里那般没有什么变化。
他有些失神,环顾四周。
忽然的,他目光停顿,落在对面马路边,一辆极为惹眼的黑色机车上。
比机车更惹眼的是上面坐着的两个年轻男人。
都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两个人相貌和身型气质都很抓人眼球,周围不只有诸伏景光在盯着他们看。
“那是——阵平?!”
景光心里猛地抽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见到熟悉的友人。
而当视线落到阵平身边的,和阵平坐得极为亲密的银发男人身上时,他下意识地眯了下眼。
……太耀眼了。
尤其是黄昏的光洒在那头银发上时,配上那人的混血相貌,简直像是在发光。
景光看到昔日友人脸上快活的笑容,料想到对方此时必然心情愉悦,至于阵平身边的是什么人——光是隔着这么远他都能看出阵平眼里不加掩饰的喜爱了,再结合两人暧昧的动作,或许是阵平的恋人?
诸伏景光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个微笑,低头,转身,换了一个方向离开。
而恰好此时,松田阵平不经意往这边看过来,眼神立刻顿住了。
他低声呢喃:“……景光?”
“什么?”
琴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松田阵平回过神,摸了摸鼻子,叹口气:“没什么,大概是看错了吧,有个人背影很像我关系很好的朋友。”
琴酒还没回过头。
他稍稍眯眼,注意到那个背着琴盒的身影。
狙击枪?
那是——绿川光?
他漫不经心地应着松田阵平的话。
算起来,这个时候,绿川光的确应该抵达东京了。
考核任务……
就在今晚了吧。
——————
夜晚的东京霓虹灯遍布城市商业区,居民楼也都灯火通明,交通依旧很拥挤,路上还有加班回家的社畜。
车来车往,人来人往。
诸伏景光按照短信消息上的时间地点到达准确位置——是一个俱乐部的对面的一家宾馆。
他要去的房间是304,已经定好了。
钥匙放在304门口的地毯下,他俯身拿了钥匙,微微偏头注意到走廊尽头的监控器,上面闪烁着红光。
他对着监控器轻轻点头,下一秒,监控器上的红光规则地明暗了三下。
——是提前商定的暗号,表示一切准备就绪。
于是他打开门。
房间里一片黑暗,而他也并没有开灯。
对于一名优秀的狙击手来说,要学会适应任何恶劣的环境,在黑暗中进行狙击只是最基本的一条要求。
当敌人遭受狙击手时,会看向子弹飞来的方向,倘若是夜晚的大楼,那么灯光亮起的窗口往往更容易暴露狙击手的位置,窗口狙击手的存在是不可避免被敌人发现的。
诸伏景光借着窗外照进来的些许光亮,很快看清楚房间的布局。
一切和新订的房间没什么差别,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但他心里知道,这个房间里必然装着监视器以及监听器。
这是一个考核任务——来之前,那个一开始打电话通知他来东京的男人特意提醒了他一遍。
“考核任务啊……”
景光走到窗前,看着楼下街道普通市民来来往往的模样。
岁月静好。
他深吸一口气,拉上窗帘,只留下一个缝隙,然后打开琴盒,架好狙击枪。
耳麦已经联通信号,他不清楚耳麦频道里有几人,他只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说:“看好了绿川,你只有一个机会,半个小时左右,俱乐部门口会走出来一群人,其中保镖围着的三个人是你今晚的目标——”
男人笑道:“组织的命令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