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聊着。
邹百辰忍不住清了清嗓:“咳——差不多得了啊,我才是你儿子。”
“我知道啊。”邹母好整以暇,眼神真诚,“但前几年我的梦想就是有一个像小晗那样又高又帅的儿子。”
小晗,叫得可真亲。
邹百辰原以为自己最多就是带了个有告状风险的朋友回家。现在看来,他哪里会破坏什么,他根本就是来加入这段母子关系的。
“您现在已经梦想成真了。”展晗看一眼邹百辰,高大俊朗的模样值得让每一个母亲骄傲。
“所以啊,生了个又黑又丑又弱的崽子先不要扔,多养几年试试,保不齐就会有惊喜。”妍姐从始至终没有夸邹百辰半句,但她语气里的爱意是掩藏不住的。
邹百辰不满地哼了声:“哪有那么夸张?从幼儿园大班开始就有小女生给我送礼物了。”
“你敢翻翻自己七八岁的时候剃着光头下河摸鱼的照片吗?”邹母不紧不慢地反驳,言语中带着些“请你面对事实”的规劝之意。
“……”
邹百辰一脸冷漠地摆手叫停,并且试图赶人走:“就是说,你刚度假回来,没有其他的朋友要见了吗?”
展晗悠哉地喝了口果汁,掩盖住喉咙里的轻笑声。
恰好不远处的客台边有人打招呼,妍姐便向两人开口:“你们俩先玩一会儿,我去招呼一下熟客。”
“好,您忙。”展晗点头示意。
看着老妈的背影渐渐走开,邹百辰坐到与展助教并排的高椅上,语气酸溜溜地对话:“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看起来她对你比对我还亲密。”
展晗如实应:“好几年了。”
“这就是你说的buff?”听他这样说,邹百辰忽然参破些许端倪,“所以你来参加聚会是因为想见见她。那你之前对我的关照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我是她儿子?”
“可以这么认为。”展晗放下玻璃杯,白皙的手肘撑在玻璃台上,很认真道,“你妈是个很好的人。”
“这用你说?”不知道为什么,邹百辰知晓真相后心里隐约有些不爽。
但展晗没有意识到,依旧自顾自地评价:“美丽能干,开明温柔。”
邹百辰从未听他夸赞过谁,还尽是如此美好词汇。
末了,这人又轻轻地添上一句:“你父亲的眼光真好。”
听到这里,邹百辰举杯的动作才略微顿住,漆黑眼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可她眼光不行。”
身侧人不解地偏过头。
邹百辰继续说:“你和她相识的这几年,有听过她提起过自己的丈夫吗?”
展晗这才意识到,不只妍姐没有,甚至也没听邹百辰说起过父亲。他愣了愣,担心自己开启了一个不适宜的话题。
但邹百辰只沉郁了某个瞬间,就恢复了以往无拘的样子。
“其实我都没见过我爸。”他这样说道,“我妈年纪小不懂事儿的时候遇人不淑,上了一个老男人的当,刚到法定年龄就和人领证结婚还怀了孩子。所以,她的结局只能是不等我落地就一招去父留子,从此独自美丽。”
“有这么说自己亲妈的吗?”如果不是和妍姐相识时间长,展晗还真的要信了他的话。
邹百辰却痞气地挑挑眉梢:“不信你去确认嘛,这是我们之间不争的事实。”
展晗保持着一贯的清醒和淡漠,把杯子里最后的液体一饮而尽,好看的指尖轻轻摩擦着杯口:“我才不问。”
邹百辰又笑笑,掀过了这个话题:“你坐着,我过去拿点吃的。”
客区的长桌上摆满了糕点美食,浓郁的芝士和奶油味与波特酒香混杂在一起,使空气都变得饱满迷人。
剔透的水晶杯具里装着斑斓的调制饮品,清冷或热烈的颜色让人目不暇接。
邹百辰随手从餐车里取下一个盘子,夹取些寿司和烤翅。
搭坐在沙发边的邹母拍了拍旧友的肩膀示意,然后起身捧着果酒杯走过来。
“这几天回家住得怎么样?楼上快装修完了,如果不习惯可以搬回来。”
邹百辰的嘴里含着颗番茄话梅,口齿模糊道:“还行吧,就是杠上了个脑瘫邻居,制服他之前我暂时不搬。”
“我说最近怎么消停了呢,也没有老师给打来告状电话,原来是到别的地方释放精力去了。”邹母了然地笑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儿子背后衣服上的细微褶皱。
他们母子俩的样貌不太像,唯一相似的只有弯起眸子时,眼底流水一样波动着的笑意。
“我表现得究竟好不好,你可以去问你的小探子啊,反正大家都很熟。”想起刚刚被亲妈嫌弃的场面,邹百辰半吐槽又半开玩笑,“再喜欢人家那副温顺安静的样子也没用,只能怪您自己生不出来听话又懂事的崽。”
邹母听到一系列形容词却抬了抬漂亮的眼敛,满目不知所谓:“你对他……有什么误解?”
邹百辰嗤声不理,看向不远处展晗的背影,那人正坐在一道昏暗得恰到好处的灯光下。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和他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机缘。”妍姐稍作回忆,满足儿子的好奇心,“之前他打碎了店里的东西,不想被家里知道,我就让他在这里做兼职劳动偿还来着,干了两个半假期还没赔完呢。”
“他在店里做过兼职?”邹百辰有些惊讶,“那我怎么没见过?”
“他来的时候都是假期,谁记得你疯去哪里玩了。好像只有最后一个寒假的时候你是在家的,但为了让他专心高考,我跟他说剩下的赔偿就先算了。”妍姐说到这里抬手撩了撩耳鬓的碎发,低声叹了句,“不过可惜了,这孩子最后发挥失误,没考上清北。”
邹百辰听毕再次看向吧台的方向。
因为店里的服务生有些忙不过来,坐在酒架前的展晗正顺手帮人拿酒。他微微俯身仔细听着酒客的需求,神情礼貌温驯。
看来这家伙是真的在这里打过工,到现在干活的动作都很熟练。
片刻后,邹百辰收回视线:“你不是看人好欺负就讹他钱了吧?不然打碎了什么东西要给你干活这么久?”
面对儿子毫无根据的质疑,老板娘直接上手抽了他后背一巴掌。
邹百辰嚷疼的声音还没落下,就听到她回答:“一整个特酿酒柜。”
“啊?”邹百辰皱眉。
“那天他心情很糟糕,在我店里和人打了起来,一挑五六个,弄得到处狼藉,四个安保也拦不住。”
现在提起这件事,妍姐的脑海里还能复现出当初的画面,还有那个容貌清朗却满身戾气的少年。
“最后就剩他一个还站着,对面那些人摔在满地的玻璃碴里,爬都爬不起来。”
在母亲的阐述话语中,邹百辰的眸色越来越深。
这他妈说的……是展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