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
舒桥的脑海里出现了许多许多的画面。
其中最深刻的画面,就是在一片莺啼燕语的御花园里,怀孕的笛妃尖叫一声,从岸上一脚踩空,往后一倒,直挺挺地摔到了河里。
一旁的丫鬟哭天抢地地喊了一声:“娘娘!!舒桥,你好狠的心啊!你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要谋害我们娘娘!娘娘——”
舒桥:“……”
舒桥:“不是啊!我是冤枉的!他自己倒下去的!”
可恶啊!
你这一招!
不就是宫斗剧里妃子常用的嫁祸于人手段吗!?
好一招绿茶出击天下无敌!
可虽然这一招手段低级段位地段,但皇上好像偏偏都很吃这一套啊!
舒桥看着地上泫然欲泣的程笛,又看了一眼扶着他的助理,再四周看了看稀稀疏疏围观的路人,心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景看的宫斗剧是怎么说来着……
好像,好像他为了洗清嫌疑,就得对自己狠一点。
那他……
他是不是也要坠湖啊?
舒桥有些迷迷糊糊地想着,正愣神着,忽地听到身旁传来了疑惑的声音——
“舒桥?程笛?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
舒桥回头,一怔:“谢……”
“谢温哥!!”
比他喊得更快的,是程笛的助理。
程笛也不知是怎么的,支着身子坐了好一会儿,就是没有从地上站起来。那助理就蹲在他旁边,扶着程笛就委屈道:“谢温哥!小笛哥摔倒了!”
“摔倒?”
谢温快步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四周:“怎么回事?”
助理连忙告状道:“小笛哥来找沈故老师帮忙,不知道为什么舒桥在这里,小笛哥什么也没做,舒桥就忽然推了过……”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沈故就开口打断了。
“你再说他试试。”
沈故的声音如同冬日的冷箭,带上了一丝名为不愉与冷漠的情绪,仿佛要将人刺穿在寒风瑟瑟的冷夜。
他一把揽住了舒桥,蹙着眉,撇了一眼地上的程笛,就好像在看无用的蝼蚁一样。
甚至脚还动了动,又收了回来。
舒桥:“……”
舒桥从沈故的臂弯里抬起头,看着沈大少爷那收回了的腿。
总觉得刚才好像公报私仇地趁机踹了程笛两脚。
沈故面无表情道:“谢温,报警。”
程笛哑声:“等等,报……”
“知道了。”
谢温立刻拿出了手机,转眼就按下了拨号键。
沈故报警,报的又是艺人的警,无论最终有没有立案,都将是他一生永远的污点。
程笛怎么会让他辛苦维持的艺人生涯断送在这里!
时至今日,他要什么有什么,踩着舒桥多少次,就从没有像今天一样狼狈!
他咬了咬牙,愤恨地看了一眼舒桥,站起身道:“走。”
助理忙道:“小笛哥!”
“他们要来真的,”程笛咬牙切齿,“没想到舒桥真的……先回去,回去再找他算账。”
助理有些不甘地瞪了一眼舒桥,跟在程笛身后悻悻地离开了。
两个人灰溜溜地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后,谢温才放下了手机,回头看了一眼沈故,以及被他揽着的舒桥。
刚才的事情他已经有点眉目了,无非就是程笛想使招污蔑舒桥,而程笛的助理跟他虽然不算熟,但平日也有些来往,便自以为跟他关系很好,想要告上一状。
这种伎俩虽然低端,但谢温也见了不少。
而且比起这个,他倒是更想知道。
明明跟沈故说好了独处,为什么现在这里——
有、两、个、人、呢?
谢温呼了一口气:“告诉我吧,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
舒桥眨了眨眼,这才从刚才的一幕回过神来。
他连忙双手抱拳,高声道:“谢大人,臣冤枉啊!!”
沈故:“……”
谢温:“……”
舒桥:“那笛妃是自己入水的,臣没碰过他一根手指,哪知他竟然忽然后退坠湖,口口声声说是我推他入水……谢大人!恳请为臣做主!”
谢温:“……”
谢温:“程笛入戏就算了。请问你为什么这么入戏?”
舒桥:“……”
舒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心地摸了摸鼻尖儿,“哦”了一声。
谢温说:“程笛的事儿我看出来了,我倒不是要问这个。我是想问……”
他的视线飘过了舒桥,最终定格在了沈故的身上:“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一起?沈故,你给我解释解释?”
这话一出,舒桥才反应了过来。
他连忙上前一步,抢答道:“不、不关沈故的事!是我一定要跟来的,我……”
“得了,”谢温说,“你就别护着他了,我知道不是你要跟来的。”
“可是……”
谢温说:“我跟了他这么久,他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
舒桥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张了张嘴,不说话了。
谢温看向了沈故。
沈大少爷双手抱臂:“别看我了,就是你想得那样,我带舒桥上来的。”
谢温有些抱怨:“祖宗,可是你不是答应了不惹事吗?要是舒桥有困难,我这里帮他再开个房间也可以,现在人这么多,很容易出事。”
沈大少爷不置可否。
“而且你也看到了,刚才程笛就是算好过来的,你平时最注意这些了,怎么也开门?要是还有其他有心人看到怎么办?”
“那又怎么了?”
沈大少爷站累了,轻轻往门框上一靠,懒声道:“要打架啊?”
谢温:“没有啊。”
谢温:“我这不是关心你嘛,祖宗。”
沈大少爷哼笑一声。
舒桥左看看右看看,发觉这俩人之间的氛围还挺好,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责备,这才稍微放下了些心来。
可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杵着时,闻鸣就匆匆赶来了。
闻鸣今天一整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腾出时间,亲自赶来接人。
看到舒桥完好无损地站在沈故的身后左顾右盼,这才松了口气:“舒桥,没事儿吧?”
舒桥有些惊喜:“闻鸣哥!”
“不好意思来晚了,没事儿就好,我来接你回公司了。对了,沈故老师,谢谢你照顾舒桥。”
沈故微微颔首。
“那我就先带舒桥回去了,来,走吧。”闻鸣拍了拍舒桥的肩膀,“今天有些累吧,晚上请你吃烧烤。”
“好耶!我正好没吃晚饭呢,那我今天不减肥了。”
舒桥欢呼了一声,朝着沈故和谢温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谢谢沈故老师,谢谢谢温哥,下次我请你们吃饭!”
说着便回过头,跟着闻鸣三步作两步地小跑离开了。
不过半分钟,走廊里就没了人影,只剩下水晶灯上的烛火摇曳生辉。
谢温这才开口:“行了,别看了,人都走没了,该我们下楼了。”
沈大少爷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走吧。”
楼下疏散得差不多了,稀稀疏疏地没几个人。
他跟谢温一路走回了车内,直到封闭的车中没有旁人侧听,谢温才小心地扫了一眼酒店大门,低声说:“刚才,我看到记者了。”
沈故陷在了柔软的座椅中,闻言抬了抬眼皮:“谁的。”
“程笛的。”谢温说。
在娱乐圈这么久,几乎没有人tōu • pāi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我下楼的时候,看到有记者在走廊的死角拍照,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程笛专门叫来拍照的,应该也拍成功了。”
沈故微微皱眉。
“程笛这次的目标应该是你,只可惜被舒桥打乱了计划。不过即使这样,他应该也会拿舒桥大做文章,毕竟当年DLL还没解团的时候,程笛就是踩着舒桥往上走的。”
谢温启动了车,叹了声气:“大少爷,我早就跟你说过,内娱比你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是一个水深火热,要用尽一切运气和手段,才能生存下来的地方”
“所以我回来了。”
“……”
沈故说:“我发现得太晚,但一切还来得及。”
在他真正地从某种意义上,明白谢温所说的一切时。
在他发现,“追星”并不是单纯地喜欢一个人、去看他所有的专访、去买他所有的专辑、去听他所有的歌声时。
也不是单纯地带着墨镜和口罩混在人群中、拉着他的横幅、在台下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时。
一切和他想得不太一样,但一切却又或许来得及。
“谢温,有件事,帮我去办一下。还有……”
沈故修长的指尖摘下了墨镜,露出了一双闪烁的双瞳。
“《星光企划101》的特邀嘉宾,接了。”
——
晚十点。
脚步声在房间内不停地徘徊回响,隐约听到尖细的娇嗔。
“李总我是程笛,不好意思嘛,今晚被舒桥耽误了一点时间,你不会怪我今晚没去你那里吧……就知道李总最好了——”
“是这样的,101马上就要开录了,我忽然又想去参加了……不过纳星只给了四个名额,怎么办呢李总……对了,我听说舒桥也有参加,他的名额应该无关紧要吧……不如李总……”
“啊?不、不能动他?哈哈,李总,你跟小笛开玩笑呢,一个舒桥而已,有什么不能动的……”
“……”
“那、那101名额不能动,《完全挑战》的名额总可以了吧!?我听说他最近成为了固定班底,我也可以成为固定班底……”
“……”
“什么意思?!这也不行……李总!李总,我不成为固定班底也可以,只要舒桥被剧组踢出去就行了!”
“李总!!为什么不能动他?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惹麻烦?李总……李总!!”
…………
“嘟、嘟、嘟”
电话里传来了忙线的声音,电话那端被冷漠地挂断了。
“哐当!”
程笛狠狠地将手机摔到了地上。
脆弱的屏幕很快四分五裂,助理连忙上前将手机捡了起来,轻轻地放回了桌上。
“程笛哥……”
王明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李总……怎么了?”
“李总?也不知道他抽得什么风!竟然跟我说不能动舒桥?我为什么不能动他?!”
舒桥这家伙,不止一次坏了他的好事。
上一次在片场也是,拉了沈故撑腰,赢了风头,这次在记者会也是,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竟然让沈故亲自为他澄清。
甚至出现在了沈故的客房里,害他拍摄的计划全都被打乱!
当时有谢温和沈故在场,他没敢出手,于是打定主意回来秋后算账。
舒桥不是很看中《完全挑战》和《星光企划101》的名额吗?
行,他就把他的名额都抢了,让他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只是……
只是!!
“我说了!舒桥不能动,你不要再给我惹麻烦!从今天开始不要再想着打舒桥的注意,也不要再来找我!”
想到刚才电话里李总说的那一番话,程笛就恨得牙痒痒,忍不住又将桌上的烟灰缸横扫到了地上。
“以前我让他帮我忙的时候,他怎么不说不行?!那些舒桥霸凌前队友的热搜,还都是他买的!怎么现在跟我说不能动舒桥了?!”
“程笛哥,会不会是……”王明小心翼翼地说,“会不会是……沈故交代的?”
“沈故?”
听到这个名字,程笛冷哼了一声。
“沈故会交代?!舒桥有这能耐吗?他要是有这能耐,也不至于是现在这幅样子!”
王明挠了挠头:“可是,那会是谁呢……是谁在后面帮舒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