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天气越来越寒凉,檀城处于南方,冬天很是湿冷。明霜在实验室里埋头工作,咖啡杯和稿纸被胡乱扔在一旁,刚被江槐理好,她又毫不留情地弄乱了。
明霜小团队几个人都来了公司,死死盯着实验室那扇紧闭的门,试飞出问题了大家都着急,但是没想到明霜会这么在意。
“刚老板把林泉的江总拽进去了。”卢思佳小声说,强调,“气势汹汹。”
“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就老板那脾气,别和江总吵起来了……”齐健是后头回国的,不知道江槐和明霜关系,只知道林泉有给他们注资,他砸吧了下嘴,担忧地说,“江总现在是不是也算我们老板啊?”
“事情倒可能不会出。”杨定陶一摸下巴,想起他那天见到的江槐,慢吞吞道,“就是,不知道老板能把持住不?”
陈鹤轩不太高兴,“能对他做什么?别把明霜说的和女流氓一样。”
他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江槐从房间内出来,已经收拾整齐了。唇红红的,下唇的痕迹格外明显。领口有些微乱,他向来是仪容极为整洁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却没有刻意遮掩自己身上的痕迹。
几人瞬间都陷入沉默了,还是杨定陶开口,“江总,老板怎么样?琢磨出原因来了吗?”
“快了。”江槐瞥了一眼门内,淡淡说,“不用打扰她。”
和林泉的那个对赌协议,按道理本应该是悬挂在他们头上的一顶达克摩斯之剑,但是眼下,江槐看起来却半点不像是来催收的,反而更像他们公司的内部人员。
几人面面相觑,尬笑了几声,陈鹤轩干巴巴说,“那多谢江总了。”
江槐嗯了声,先离开了。从少年时代开始,他便一直是寡言冷淡的性格,总体而言,相当能给人距离感。
“江总和老板是什么关系呀?”齐健盯着他修长的背影,实在是忍不住问,这一切实在是太诡异了,由不得他不多想。
“肯定是有关系的。”卢思佳悄悄说,“你知道吗?久恒上亿的技术,直接免费给了我,虽然说签了对赌,但是我们这公司……”至少就现在而言,是绝对不值这个价格的。
陈鹤轩脸色有些不好看,捏扁了手里的啤酒罐子。
他回国其实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明霜。
明霜对他很好,虽然没有任何过界举动,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可以慢慢打动她。直到他看到刚才那个男人,从房间出来时身上还没消褪的暧昧气息,都是成年人了,都懂那是什么意思。
倘若要争,他不可能争得过江槐。大多男人在江槐面前都会有压力,他方方面面都太完美了。
明霜在实验室泡了一整天。回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觉得整个人都是飘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洗澡。
她换了睡裙,披散着头发走了出来,拿吹风吹干,又边拿梳子刮着,明霜很少在家洗头发,都是去专门的店找发型师,她毛手毛脚,脾气又坏,一下扯断了自己几根头发。
楼上房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透出一缕昏黄的灯光。
男人修长的影子落在地上。
“我以为你睡了呢。”明霜抬眸看他,不阴不阳地说,“今天没我,你应该睡得挺香的吧。”这几天江槐不再和她一起睡,虽然两人房间就挨着,明霜这段时间工作又忙,憋了一肚子无名火无处发泄。
不是他自己自荐枕席,说晚上要陪她的,现在这算个什么?欲擒故纵?
江槐在家穿得简单随意,不如在外遮掩得那么严。大半锁骨,喉结和脖颈都明晃晃露着,皮肤在月光下白得耀眼,如玉般完美无瑕。明霜视线上下一扫,心里暗骂他不守男德,可惜她工作太累了,今天实在没力气再去折腾他。
“没睡,在等你回来。”江槐轻声说,接过了她手里吹风和梳子,很自觉地服侍她。
他纤长冰凉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而过的感觉很是舒服,明霜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朝后他的怀里靠了靠——有些像被顺毛舒服了的猫咪。
她某些地方确实很像猫咪。
等她一头微卷的长发都干透时,明霜已经合眼沉沉睡了过去,她睫毛天生卷翘,淡淡的月光下,一张脸瓷白瓷白的,双颊天生带一点婴儿肥,便显出了几分睁着眼时没有的天真。
江槐凝着她,他在她脸上找着十八岁的明霜的模样,同样找着这缺失的六年里,她的变化。
他俯首,唇拂过她的唇畔——这里,今天吻了他,这副雪白的贝齿,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江槐记得她给他带来的所有体验,他照单全收,只要是她给的,他都喜欢,无论是痛苦还是欢愉。
六年过去了,他对她病态的爱似乎不但没有半点减退,反而发酵得更加厉害。
这些年,江槐反反复复梦见那一天。明霜说,根本没爱过他,一切都是假的。
即使到如今,他也逃离不了这个梦魇,午夜梦回依旧会梦到——六年前,十八岁的明霜看向他时冰冷又美丽的眼睛。
明霜不爱他,可是,那不影响他爱明霜。
明霜留在他身边就好。
江槐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他这样的人,是无法奢望太多。
六年后,她依旧这样明媚又灿烂,火给带来温暖和光热,却也可以毫不留情地灼伤人。
江槐把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上,给她掖好被子,明霜梦里皱起眉,捏住他的手指,他在明霜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亲了亲她耳尖,然后很温柔耐心地一点点抽出了自己手指。
以后他们结婚了,他每天都会这样叫她起床,哄她入睡。
他看着她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这是他少年时代畅想过无所次的画卷。
他们有一个家,两人一直在一起,他会耐心细致地照顾明霜,做好一个丈夫该做的所有事情,承担起责任来。
江槐关上门,回到客厅,手机屏幕亮起,是江如枞的电话。
“得愿以偿的感觉如何?”
江槐没做声。
“你莫非还打算这样瞒她一辈子?”江如枞说,“江槐,我劝你理智一点。”
江槐不是不理智的人,但他在对于明霜的问题上,他疯狂到经常让江如枞都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你其实根本没失忆吧,我知道。”江如枞淡淡说,“你这样的性格,死了都不可能失忆。”
江槐是心性极坚定的人,对于痛苦,他不但不会逃避,反而会在内心不断咀嚼重复来反复折磨自己,以让自己记住这种痛苦。
因为想逃避痛苦所以产生了心因性失忆?这事能发生在江槐身上?江如枞觉得很可笑,稍微了解一下他过往的人,都会知道,不可能。
但是他还是选择了配合江槐。
江槐看着窗外,男人神情冷淡,眉宇间有淡淡的厌倦,“不用一辈子,我活不了那么久。”
“死前和她在一起就好了。”他说,“你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江如枞沉默了,“别那么悲观,你身体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