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肤色极为白皙,手腕上,那陈年的,交错的疤痕,这么多年过去了,完全没有半点消退的迹象。
明霜瞥了他一眼,“怎么弄的,你自己应该也不记得了吧,你不是失忆了吗?”
他抿着唇,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明霜却忽然伸出手,女人纤秀柔软的小手,轻轻抚摸而过他那处的皮肤,偶尔停下来,激起一阵酥麻。
她记得,江槐以前,受不了别人和他有肌肤接触,他有些紧张地看向她。明霜只是垂着眼,没有嫌恶,她如新雪般纤秀洁净的手指,停留在他手腕丑陋的伤痕上,轻轻抚了抚。
不用多言,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动作,人身体的反应不会骗人。
他微微喘了一下,眸光水润地看着她,他受不了,明霜这么对他。
“霜霜。”他轻声反复叫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含着一点点沙哑,含而不露的尾音。
“别在那勾引我。”明霜说,“晚上的药吃了吗?”
“吃了。”他说。
“头疼好点了吗?”
江槐说,“不疼了。”
便见明霜眯起那双娇贵漂亮的猫儿眼,“江槐,你自己失忆,是不是就觉得我也是傻子,很好糊弄了?”
他摇头,亲了一下她的耳朵,把自己朝她送了送。暗示她可以继续抚摸他的手腕。
“霜霜,我不用你担心。”他说,“很快都会好。”
和她在一起,有她的爱滋润,他枯槁的心,像是被重新注入了泉水,什么都会好。
江槐喜欢照顾她,喜欢对她好。他也喜欢明霜爱她,但是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她顾累。
明霜第二天早早起来了,八点半,江槐还在睡,实在太少见了,明霜站在他床边,看到他的睡颜,表情有些复杂。
这么多年,似乎还是第一次。她见到江槐的睡颜,因为他永远会在她之前起来,把一切都收拾妥当。
晨曦从窗户里钻了出来。男人睫毛修长深浓,在苍白的肤色上落下一排整齐的阴影,比起醒着时,没有那么冰冷,反而显得更为柔软清丽一些。唇上被她咬破的创口还没愈合,一点点,在那薄薄的淡红的唇上格外明显。
明霜给他把窗帘拉好。
江槐很少能睡足一个安稳的觉,昨天,他吃过药,却迟迟不走,明霜最后把自己电脑搬到了他卧室,在他的书桌旁工作,后来,一转眼,见到江槐已经睡着了。他吃下的药里原本就有助眠的成分。
她撕了一张便笺,提笔写了几个字,黏在了江槐床边上。
“我工作去了,晚上会回来吃饭,记得吃药。”
抬头是她画的一只小兔子。
明霜午饭是和檀州欢茄电视台的制作人一起,带着陈鹤轩和卢思佳。
唐晨是《神州记录》的制作人,这档节目是欢茄最出名的当家节目,主要记录各地的风土人情,里头有大量航拍远景镜头,他们制作的无人机,极为适合这个节目。
而且《神州记录》名气极其大,堪称业界风向标,作为他们第一个用户,能起到很好的广告效果。
“明小姐,您好,幸会。”唐晨是个十多岁的男人,收拾得很利落,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那种很精明强干的事业型男人。
明霜和他握手,随即落座。
听到明霜即将过去京大念博,唐晨呵呵直笑,“那以后,我们就是校友了,小师妹。”
原来唐晨是京大新闻系的毕业生,他和她感慨,“当年我同学大部分还是留了京州,不过,我们在檀城也有京大的校友会,以后小师妹想过来参加聚餐的话,随时欢迎。”
“我们在檀城的校友会圈子还是不错的。”唐晨说,“做各行各业的都有,而且都做得很不错。”
明霜深谙谈生意之道,第一顿饭,只和唐晨大概聊了聊产品情况,给他看了他们样机拍出来的视频。唐晨显然显得很是满意,尤其知道是明霜亲自参加开发之后,更是连连夸赞。
这顿饭吃得还算满意,唐晨走前,问了问价格,明霜报了价。他们约了下次见面时间,明霜邀请唐晨过来亲自看看无人机试飞。
“好顺利啊。”卢思佳拍了拍自己胸口,很兴奋,“应该是差不多成了吧。”
却见明霜脸色笑意缓缓没了。
明霜从小耳濡目染,对商场这一套一点不陌生,“老狐狸。”
“他嫌贵呢,在这。”明霜说。
“啊?”卢思佳说,“我觉得我们定价很合理啊。”
明霜不做声。
皎月是全新的公司,背后没有人背书,唐晨虽然对他们拍摄效果很满意,但是愿不愿意承担产品质量风险,掏出那么多钱来买,就很值得商榷了。
不过还有下次见面,事情也不一定没有转机。
路上,她接到江槐电话,问她要不要他来接,说他下班了。
他等不及她回家吃晚饭,要过来见她。
不知不觉,已经十二月底了,到了圣诞,街道上人来人往,极为热闹。明霜和江槐并肩走着,原本是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江槐忽然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明霜由着他拉着了,没甩掉他。
他眸底含了一点浅淡的笑,越发显得漂亮。
明霜心不在焉地想,她和江槐这么出来,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过了?
路过一家品牌店时,明霜瞧了一眼他,带他进去。
这是一家奢牌,明霜日常惠顾的地方,店员和她相熟,她进门,立马有四个店员过来围着。
“这是您男朋友啊?”店员瞧着江槐,真心实意夸奖,“真帅。”
明霜是这里的svip老客户,她们一直给她存着每季新品,倒是第一次见明霜带男人过来。
江槐很惹眼,他个子高,气质又出挑,瞧着如芝兰玉树般清俊挺拔。
明霜没做声,她拿了一条围巾,对着江槐比划了一下,又换了一条,她觉得第二条颜色更适合江槐一些,他适合冷色调。
她给他扎好围巾,男人原本穿着笔挺的深色大衣,内搭衬衫和西裤,配上这条围巾——显得更加斯文败类了点,他清凌凌的一双眸子低低扫过她,薄唇微微抿着,上面被她咬伤的创口还没愈合。
“挺合适的。”她皱着眉说。
江槐全程由着她摆弄,他问店员,“有女款的没有?”
“有的有的。”店员立马说,又去拿了四款,“这几款都很适合明小姐,也和这款很搭配,都可以试一试。”
“都装起来。”江槐略微看了看。
明霜靠在柜台,懒洋洋的,听不出多少情绪,“江总真大方。”
江槐去刷卡,被明霜拦住了,语气平平地问,“江槐,你就那么喜欢出钱吗?”
“以前高中也是这样。”
江槐摇头,轻声说,“没花多少。”那时的他,经济状况并不好,他也一直耿耿于怀,很窘迫,他一直觉得明霜只能用最好的,包括她的男人。因此,那么久,他才会一直这样低微,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过往。明明是她给他买礼物,最后,又变成江槐结账了,和以前似乎一模一样。
明霜心不在焉的,想着江槐的事情。
她想起他那个小学,想起那张照片,想起于嫣的日记。
这个人,他是怎么能长成这样一副模样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飞旋起了雪花,两人回了家。
露台上,远远能看到一汪清澈的月亮,和夜色里深湛的江水,明霜站在阳台,眺望远方。
身后门被推开,江槐过来了,明霜闻到他发梢和身上淡淡的香味,是独属江槐的味道,这么多年,似乎也没什么改变。
阳台上放着一个小吧台,几面上摆着酒和酒杯,明霜有小酌的习惯,晚上偶尔会对着雪光和群山喝一小点。
江槐在她对面坐下,明霜给他倒了一些,是清酒,度数不是很高。江槐不能喝度数太高的酒。
江槐酒量这些年似乎长了一点,但是,几杯酒下肚,明霜毫无变化,却见他白皙如雪的肤色,已经悄悄蔓延上了深深浅浅的淡红。
“江槐,你到底骗了我多少?”她轻轻啃噬着他的喉结,江槐受不了,轻声讨好叫她,“霜霜。”
“我最讨厌男人骗我。”她轻声说,“被我发现了,你会很惨。”
他声音喑哑,“再也不会了。”
他脖颈微微扬起,绷得极紧,喉结滚动,“骗你。”
倒映着背后的群山和江水,他眸子里倒映着月色和雪色,一张清绝的脸,染了欲念,像是从瑶台坠下的堕仙,被她拽入这万丈红尘,完完全全染上了她的颜色。
“和我结婚好吗?霜霜。”他凝着她,眸子漆黑又迷蒙,得寸进尺,一声声叫她名字,“霜霜。”
他喝了一些小酒,似乎不清醒了,似乎又是清醒的,吐息里含着清冽的酒意,和他身上的香混在一起,他吐息是热的,指尖又是冷的,紧紧扣着她的腰,把她缓缓压在自己怀里。
他就是在蓄意勾引她。暗示,和他结婚了,以后怎么对他都可以。
他要明霜能再像这样爱他,再爱他一点。
像是一场易碎的美梦,即使如此,他也想让这场美梦持续得更长一些,给他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