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单子放在桌面上,男人声线清越,一点点对江如枞厘清公司事务和江家企业状况。
“你自己怎么办?”江如枞看着他,“明霜知道吗?”
他声音顿住。
江如枞知道,江槐一直觉得,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明霜。
“你等了她这么久。”江如枞说,“现在她终于有些被你打动了,你现在要放手?明霜的性格你还不懂吗?假设你放手,她对你根本不会有一秒钟的留恋,第二天,可能当天,立马就和别的男人手挽手了。”
江槐握笔的修长手指慢慢收紧。
“你在想什么?”江如枞问。
“我在想。”
“我没能把自己最好的六年给她。”江槐看向窗外,侧脸清俊峭薄,淡淡说。
他的1824岁,都在守候,等待着她回头。
十七岁的他,不够成熟,一无所有。而如今,未来的他,很可能变成一个废人。
江槐是不会允许,这样的自己出现在明霜面前的。
在一切失控前,他就会让这些结束。
从以前开始便是如此,他把自己所有阴暗面都牢牢收起,只愿给她看,他最好看,最光亮的地方。
“你和明霜说明白。”江如枞缓缓说,“然后去接受手术,万一一切顺利,不就等于什么事都没有。”
至于明霜会是什么反应,江如枞觉得难以想象。
明霜自始至终是个令人琢磨不透的女人。
……
江槐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来自霜霜。
人呢?
回家吃饭。
车上给你放了伞,记得打。
……
明霜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想到什么,几乎就要立刻去做,想做什么谁都拦不住,她直接穿好外套,叫司机送她去林泉。
林泉大楼在檀城金融街最好的地段,晚上七八点,依旧灯火通明。
前台是个小姐姐,细眉细眼,看到明霜,女人一身咖色大衣,雪白漂亮得夺目的脸,腰纤纤一束,光润的蜜色卷发随意披散在肩上,给她的美增加了几分生动娇俏的韵味。
简直让人挪不开眼,像明星艺人。
李纤柔问,“女士,您好,请问你找?”
“你好。”明霜径直说,“江槐在吗?”
李纤柔愣了愣,“您要见江总?请问有预约么?”
明霜琥珀色的猫儿眼微微眯了眯,对她礼貌地说,“谢谢。”
下一句话,似笑非笑,倒像是在对自己说,“见他需要预约?”
黄集从电梯里出来,见李纤柔和明霜说话,立马迎了上去,他知道这个女人有多难对付,他擦了一把额上汗水,立马说,“明小姐,对不起,是我办事疏忽了,不知道您来了。”
电梯口打开了,江槐自己已经出来了。
明霜第一次在公司见到江槐,穿着整洁的浅蓝色衬衫,领带,黑色西裤,此情此景,他身上那股子清冷凌厉的气质被放大了许多,李纤柔和几个在大厅,还端着咖啡杯的员工,忙不迭和他打招呼,“江总。”
他握住她的手,被明霜甩开了,江槐抿着唇,“我办公室在十楼。”
……
明霜是第一次来江槐的办公室,里面布置得极为简单,桌上放着电脑和一些必要的办公设备。
一件沙发,上面干干净净,一个衣柜,里面都是各式衬衫和深色正装。
“下午和唐晨聊了聊生意。”明霜坐在了江槐椅子上,舒舒服服靠着背,男人站在她面前,她仰视着他,“唐总,似乎和江总关系很不错。”
明霜平日里大抵直呼其名,叫他江槐。想折腾他时,才会这么叫他。少年时代她还会叫他哥哥,重逢后便没有了,别的称呼也没有。
他思绪飘远了一些。男人脸色有些苍白,窗外开始打雷了,划破雨幕与夜幕。
明霜看着他,径直说,“为什么不回家?”
江槐抿着唇,紧紧握住她的手,近乎喃喃,“……霜霜。”
别对他这么好。
对一个已经残破的他。
明霜解开他右手的袖扣,江槐手指有些僵硬,还是由着她了。
他清晰的腕骨上,白皙如玉的皮肤,其上交错的伤痕依旧清晰可见。即使过了这么多年。
“是不是初中就开始了?”明霜手指轻轻摩挲而过他的手腕,想起了很多。
她看向江槐漂亮的黑眸,他的眼生得很好,很古典,清凌凌的,眼尾收得狭长,微微上挑,明霜爱去亲他眼尾,看他浓长的睫羽轻颤,随后,便扬起那双纤薄的唇来吻她。
他没挪开视线,半晌才答,声音有些沙哑,“是。”
初中江槐开始住宿,所有人都睡着后,他经常独自一人走出宿舍,手腕上第一道伤痕就是在时候留下的。他发现,伤害自己,可以让痛觉暂时压制痛苦。
明霜看着他,“江槐,我记得,以前我就和你说过,叫你不要再这样了,不然我们就散了,你似乎没有听进去。”
“现在,过去了这么久,你还在骗我。”她轻声说。
他不愿意,让她看到真正的他。
明霜手指抚上江槐的面颊,“你再这样,我会不要你了。江槐,你不听话,我去找一个更听话的。”窗外雷声越来越大,银白色的闪电划破天幕,雨水噼里啪啦打在窗户玻璃上。
她被江槐按住了。明霜知道,他听不得这种话,一点也听不得。
他对她病态的独占欲,随着她对他的一点点的好,已经如同见风的燎原野火,发展得越来越强烈而畸形。
明霜面颊绯红,唇红得厉害,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坐在江槐身上,柔软的手指随意抚弄着他干净的黑发,江槐把她紧紧按在自己怀中,他身上那股子香萦绕在她鼻尖。
他心里却越来越空,整个人似乎都是空的,她明明在他怀里,紧紧贴着,他却觉得完全不够。
他埋首在她颈窝,唇贴着她的皮肤,灼热又冰冷,近乎喃喃,“霜霜。”
“不够。”
还不够。
她已经知道多少了?离她彻底戳穿谎言,应该也快了。
他被抛弃的日子,应该也已经越来越近了吧。
……
到家后,明霜把江槐衣服剥了,把他塞进了浴室,叫他去洗干净。每次他给她撑伞,都会淋湿。
他最近越来越不正常了,心理上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她对他的好,似乎反而加剧了这点。太久的无望的守望,强烈的患得患失与不安全感,病态的爱。
明霜进了书房,锁了门,拨通了李青纹电话。
电话那边,李青纹知道是她的来电,很是拘谨。
“江槐的体检结果怎样?”明霜开门见山。
李青纹支支吾吾。
“我知道。”明霜眯着眼,声音很平静,“他不让你说,你不能说。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答话就好。”
“有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
“是不是脑子检出问题了?”
“……没有。”
“胃?”
李青纹一一否决。
明霜缓缓道,“眼睛?”她想起江槐那副忽然出现的眼镜。
李青纹不做声了。
“这个电话,当没打过。”明霜说,“你放心。”
她出了书房,江槐正从浴室出来,上半身未着一缕,水珠从黑发发梢滚下,滑落在他白皙如玉的皮肤上,雷雨还没停,越演越烈。
明霜呼出了一口气,见江槐停在她面前,垂着长睫,安静地看着她,陡然,纤长的指骨松开了浴巾。
“江槐。”她说,迎向他漂亮的眼,“准备在离开前,把你自己给我吗?”
“你准备要去死吗?”她说,“然后成为我的白月光,叫我一直记着你?”
“我不会的。”她轻声道。
“江槐,我薄情寡义,凉薄善变,恶毒又狠心,只爱我自己。”她说,“我是不会记得你一秒的。”
“我只爱在我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