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涟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了,好像刚才的疯狂和狰狞都是假象,他恢复了平静,只不过更像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安宁。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的颤抖,他用力的攥紧了指尖,面无表情,许久,才幽幽的说道“她不需死,我要让她好好的,一根头发丝都不许掉。”
他冷静的整理着衣服,好像刚才的失控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魔医这并没有因为他这副冷静的样子而送了一口气,反而觉得更加的恐怖了。
可是魔尊提出来的要求实在是太为难人了,说到底,他也不能和死神抢人啊,而且都已经那么严重了,一切都无法挽了。
但是他也不敢就这么说出来,怕刺激到了魔尊,说来也是奇怪,魔尊对,里面的那位仙君的度还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说是恨又不像是恨,可是要说是爱的话也是算不上。
他也不敢擅自揣测魔尊的心思,只能悄悄的擦了擦额角的汗,“尊上,我一定尽力而为。”
只能尽力,不能保证。
毕涟看似一切正常,但那双墨色冰寒的眼眸里,分明一片胸暗,看着他,却没有半点光亮。
就仿佛魔医的那一段话早就把他的神魂摧毁了,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尸体。
他露出了一个似笑又不像笑的笑容:“她要是出事了,你们,都得陪葬。”
说完,并不等魔医说什么。
毕涟冷冷转身,向外宫殿里面走去。
——
沈悦醒过来的时候,毕涟还在藏书阁里面找关于龙毒的任何信息。
他只觉得脑海里闪过零零碎碎的画面,消失的太快了,根本让他无法察觉,只是觉得胸口有股窒般的疼痛。
他在藏书阁里面待了三天,一位侍女匆匆的赶过来,在门外焦急又激动的说。
“尊上,仙君她醒了!”
话音刚落,只是眨眼一会儿的功夫,侍女都还没有缓过神来,只觉得有一股劲风飘过,等她转头看过去,只能看到漆黑的衣角。
沈悦坐在软踏上,低头整理衣衫袖口,长长霜白的眼睫垂下,白衫落在白玉凝脂般的手背上。
她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听觉却格外的敏锐,她听到了有一阵急促又匆忙的脚步声传来,只是几息的功夫,门就被打开了。
有一个人走了进来,他的脚步声有点重,应该是名男子。
毕涟原本眉眼之间的阴戾和煞气消散了一些,在看到坐在软榻上的白色身影时,阴渗渗的眼底微微发红。
沈悦瘦了,她原本抱起来就跟个羽毛似的,现在瘦的更加的惹人心疼。
露出来的手腕削瘦纤细的仿佛一折就断。
五脏六腑都被冰霜凝结,无法呼吸,摧心剖肝之痛。
明明是沈悦中了毒,可是他却觉得比自己重毒还要难受。
“你,身上还疼不疼?”
他的声音沙哑的实在算不上好听,就如同尖锐的石头摩擦。
说出这句话后,就再吐不出一个字。
他无声闭目,下颚紧绷着,胸膛剧烈的起伏,静默好半晌,才终于对侍从哑声吐出一句。
“都退一下吧。”
侍从闻言如蒙大赦,立刻退下去了,将门轻轻带上。
沈悦静静的坐在那里,眉眼清冷华贵,霜白的睫毛之下,是一双很淡的红色眼眸,那眼眸清澈如同湖水。
她慢拍了一会儿,竟然乖乖的回答。
“不疼。”
已经熬过了最痛的时候了,现在已经不疼了,就是觉得冷,那股寒气是从骨头里面冒出来的,怎么止都止不住。
沈悦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毕涟就觉得自己这几日以来装的平静一下子就被打破了,喉间酸涩,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怔怔看着沈悦,脸上竟然露出了如同孩童一般无错而又迷茫的情绪,他眼眶红红的,像是回到的少时。
在外面受了委屈,就跑到沈悦的膝下,哭诉着心里的难受。
“怎么会不疼呢?”
魔医说,可以让再强大的人都疼的生不如死。
所以怎么会不疼呢?
毕涟走上前,默不作声抱住了那单薄的身影,然后把脸埋入对方颈间,掩住了红红的眼尾,墨色的发丝滑落,和那肩头霜白的银丝交缠。
沈悦任由他抱着,一脸平静,甚至都没有反抗之意。
在情绪波动太大的情况之下,毕涟也没有察觉到沈悦的不对劲。
直到他听到了耳边传来一道略微疑惑的声音,她轻声的询问。
“你是何人?”
毕涟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好像从头冷到了脚,他的呼吸都停顿了一瞬,瞳孔又紧缩又扩大,然后身子慢慢的往后退,去看此时沈悦脸上的表情。
沈悦眉眼安静淡然,清清洌洌的,如溪水潺潺。
虽然也冷,但是并不刺人,而是一种让人心动的冷,神色坦诚无辜。
她之前的冷是让人不敢靠近的,甚至不敢伸出一点亵渎,只能跪在脚步乞求垂怜。
可是她现在的冷,外面好像包裹了一层清清浅浅的柔水,让人忍不住去沾染,去玷污,去占有。
毕涟怔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僵硬的露出了一个很牵强的笑容,“沈悦……你,你还在气我对不对?”
沈悦微微的歪了歪头:“我为何要气你?”
她有些乖,被挺的很直,这是刻在骨子里面的礼仪,白衫似雪,一头银丝慵懒的披在了肩上,窗被打开了,清风徐来的时候,她额前的碎发也会跟着飘动,斜斜洒落的金光,几缕照在她苍白透明的脸上,如同圣光一般,眉眼干净透彻,像是可以反照出世间所有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