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钦一点也不想回想上周体育课的事,可周封非要在他跟前念叨,从单杠上掉下来被程非池接住的画面不停在眼前轮播,臊得他心烦意乱想打人。
那家伙也是多管闲事,半米不到的高度,就算摔个屁墩儿又怎么样,用得着他管?
叶钦怕疼,当时是闭着眼掉下来的,已经准备好摔个四仰八叉形象尽毁。结果四仰八叉圆满实现了,疼却一点没感觉到,扭头一看,程非池正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也平静无波,跟那天在便利店如出一辙。
周封还在边上手舞足蹈,叶钦不相信程非池没认出自己,他甚至做好了被找麻烦的心理准备,然而程非池只冷冷看他一眼,胳膊一推让他站起来,便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回到二班队伍里去。
叶钦的烦躁来得莫名其妙,他不爽于自己在程非池眼中就是一个陌生人,又对自己的过分在意感到慌张,陌生人有什么不好?难不成要拥个抱认个亲,让大家都知道他们俩的关系?
想到这里,叶钦的恼羞成怒迟迟到来,周封还在不遗余力地撺掇,他脑袋一热,松口答应了与他们同行。
周五没有晚自习,然而六中的老师习惯拖堂,赵跃和刘扬帆穿越半个首都来到六中时,理科二班刚刚宣布下课。
周封趴在窗前瞭望,确定隔壁楼的理科一班还没下课,吹着口哨带兄弟们往学校后门去。
叶钦被周封拖着走,皱眉问:“去后门干什么?这会儿后门比前门人更多。”
六中走读生多,学校给辟的自行车停放地点就在后门,放学的时候这边人潮汹涌,比前门还热闹。叶钦料定了周封出的主意与偷鸡摸狗脱不了干系,人这么多,等着被围观举报不成?
周封拍拍胸脯,得意道:“下午我跟赵跃短信沟通过了,放心吧,万无一失。”
叶钦还是不怎么信,他有点后悔跟来了,觉得经不住撺掇跟了来的自己像个shǎ • bī,扭脖子四处张望:“你们到底打算干什么?别太过分了啊,小心引火上身。”
赵跃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咱们阿钦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这回虚了?”
叶钦琢磨着自己这状态确实叫做“心虚”,脸色一沉,不服气道:“虚个屁,你才虚。”
为证明自己一点都不虚,叶钦主动给兄弟们放哨。
“钦哥,帮我拿着这个。”行动前,周封递给他一把水果刀。
叶钦瞪大眼睛:“你们不是要弄出人命吧?”
“哪儿能啊。”赵跃扬了扬手中足有七八公分长的粗铁钉,“扎他轮胎,让他哭着走回家,要是扎不开,再动刀子。”
叶钦松了口气,又觉得他们比小学生还幼稚,嫌弃道:“快去快回,这儿冷死了。”
几个人分工明确,自觉万无一失,却忘了六中后门正对理科一班所在的教学楼。
程非池十五分钟前他就把试卷写完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老师不让提前交卷,便百无聊赖地扭头看窗外,这个角度视野极佳,把在停车处鬼鬼祟祟的几个人尽收眼底。
收卷放学后,他有意落在最后,不慌不忙地锁门、下楼,还特地从偏门绕着走,留给那帮人足够的作案时间。
抵达一班自行车停放点的时候,那三个人已经不在了,站岗放哨的那个不知是在发呆还是打瞌睡,小身板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就是不走。
程非池先去检查自己的自行车,前后胎都被扎瘪了,座椅大概太结实了拆不开,只被钝器划了几道,上面还洒了油漆之类的有色颜料,这车骑了好几年,平时也没怎么擦洗过,乍一眼根本看不出来。
天色渐暗,程非池把车推到停车点出口处,放哨的感官有些迟钝,人到跟前了还在走神,一阵风吹来,他原地蹦跶两下,缩在外套袖子里的手艰难地环抱住身体,使劲儿搓自己的胳膊取暖。
程非池把车停好,上前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怎么才来,我快冻死……”叶钦哆哆嗦嗦地转身,看清站在面前的人,话说一半就收了声,收得太急,嗓子眼里蹦出一个清脆的响嗝。
程非池指旁边的车:“你扎的?”
叶钦捂着嘴巴,窘迫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他想说“不是”,然后扭头就跑,又觉得自己这样特没骨气,回头他们几个又要笑他虚。
可是之前几次碰面都拉着距离,这回站在跟前面对面,叶钦才知道自己比程非池矮半个头还不止。为了保住气势,叶钦昂着头瞪他:“是啊,我扎的。”
程非池淡定如常,看了一会儿叶钦手上水果刀:“用这个?”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担了,就没有退缩的道理。迎着程非池审视的目光,叶钦心一横,道:“是啊,怎么,没被扎够,还想再来两刀?”
不知是不是错觉,叶钦看到程非池笑了,抿成一线的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动作便发生在须臾间,等叶钦回过神来,拿着刀的手腕已经被程非池捏在手里,刀尖直指程非池的腹部,再往前几公分就要扎进单薄的衣服里。
叶钦低头看反光发亮的刀锋,眼睛瞪得像两只铜铃,磕巴道:“你、你干什么?”
他的力气远不如程非池大,又怕手一哆嗦真扎进去,僵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雄性生物大抵都很享受将人控制在鼓掌之间的快感,程非池攥着那条比自己细一圈的手腕,攥得它不住发抖,半晌后,手上猛地使劲,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叶钦面色惨白,任由程非池拖着走。
行至学校外围的人行道上,踩过几片银杏的落叶,叶钦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带我去哪儿?”
程非池一手拉着已经傻了的人,一手推着自行车,步调纹丝不乱,冷声道:“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