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站在新房的二楼主卧里,是整栋房子最大的房间,正南朝阳,光照通风极佳,上辈子他在这里住了近两年,除了拍戏外宿,其余的夜晚几乎都在这里度过。
大而空荡的房间,安静的走廊,触目所及的一切都熟悉到令人害怕,即便是白天,也有一股凉意渗入皮肤里,漫进血液中。
“你住处换了锁,打不开。”秦魏宇陈述道。
纪之楠:“钥匙就在大衣口袋里。”
秦魏宇理所当然:“我不知道。”
纪之楠无语。昨晚喝的酒后劲很大,起初不觉得,后来不知何时他已经醉到神志不清,只记得给秦魏宇打了电话,然后和陆一起挪到角落里等,连周茹和莉莉什么时候走的都全无印象。
他不信自己能在那种情况下能一个人dú • lì把衣服整齐地换上,且不管是谁给他换的,他也不信衣服既然拿去洗了,居然没有人摸到那把钥匙。
真相只有一个,秦魏宇分明根本没有把他送回过公寓。
然而喝醉的是他,给人家打电话的也是他,秦魏宇这个洁癖精没把他扔在大街上自生自灭已经十分人道了。纪之楠自知理亏,咬牙半晌,问:“衣服在哪里?”
“衣服还没干,先吃饭吧,阿姨给你做了糖醋小排……”
纪之楠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离开这里。话没听完,便越过秦魏宇径直往二楼露台方向走去。
晒台是半包围的,里面是玻璃花房式的小阳台。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在阳台上晾衣服,应该就是秦魏宇口中的阿姨,跟上辈子并不是同一个。
纪之楠看见自己的衬衫和裤子已经晾在上面,毛衣正在阿姨手上被平铺开来放在专门的晒衣架上。他心急,直跳起来把挂在上面的两件拽下来,接着就去拿毛衣。
“纪先生,衣服刚晾上,还没干呢。”阿姨提醒道。
纪之楠无暇管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姓纪,把湿漉漉的毛衣拿在手里,问:“我的外套呢?”
阿姨答:“早上让干洗店的拿走啦,家里洗不了厚重的毛呢外套。”
纪之楠得到答复,捧着衣服就走,从阳台出来左拐走进二楼的公共卫生间,进去就把门甩上,咔哒一声反锁,将刚刚跟过来的秦魏宇关在外面。
卫生间里阴冷,纪之楠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睡衣脱了,刚洗过脱水的裤子虽然不像毛衣那样往下滴水,但是还是没办法顺利地套上,裤腿里面冰冰凉,小腿在艰难的摩擦下都冻红了,还是穿不上去。
衬衫也是这样,毛衣更是惨不忍睹,这样穿出去不仅会被人当神经病围观,可能还会在寒风中冻成一根冰棒。
纪之楠想换上衣服赶紧走的希望破灭了。
秦魏宇在外面叩门:“衣服再晒一会儿吧,先出来吃饭。”
纪之楠是家务白痴,但是用洗衣机脱水这种事还是做过的,他知道现在这个天气,即便是脱过水的衣服,没两三个钟头也干不了。
经过刚才一番运动,他累得一丝力气也无,掏出手机拨了莉莉的电话,让她买一套合身的衣服送到这个地址来,然后在马桶盖上又坐了一会儿,才打开门出去。
秦魏宇还在门口,见他好好地穿着睡衣,表情缓和不少,安慰似的说:“先吃饭吧,吃完兴许就干了。”
从最讲究事实精准性的秦总嘴巴里听到“兴许”二字,足以见得这个猜测有多么不靠谱。
“我不饿。”纪之楠不想跟他浪费唇舌,抱着衣服回到房间,开始叠被子。他边叠边观察,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也没有没有其他人躺过的痕迹,昨晚上这张床上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秦魏宇又跟过来,站在门口说:“放着吧,等下让阿姨收拾。”
纪之楠继续手上的动作,把被子叠成方形:“您忙您的,我不会在这里打扰太久,我的助理马上送衣服过来。”
秦魏宇愣了片刻,道:“这不叫打扰,这也是你的家。”
纪之楠背对他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只把这里当客房,每个月留宿三天是白纸黑字写着的必须完成的任务。”用手抹平背面上最后一道褶皱,站直身体,“昨晚算一次,这个月还有两晚的指标。”
秦魏宇面上表情不变,但纪之楠任然可以察觉到他的不悦。
纪之楠很费解,这种情况他该高兴才对啊,上辈子明明对自己避之不及,这辈子自己先避着他,结婚的事情也已经如他所愿板上钉钉,他的目的就快达到了,按理说他不会蠢到继续在自己身上下功夫。
纪之楠在思考,秦魏宇也在脑中组织语言。如今的纪之楠跟他以前认识的那个截然不同,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小家伙还有如此伶牙俐齿的一面,像竖起了浑身的刺,任何情况下都不肯落于下风。
除了喝醉的时候。
想起昨天晚上纪之楠嘴上说着让自己看他哭,却死死咬唇不让眼泪流下来的模样,倔强得仿佛无坚不摧,又脆弱得好似不堪一击,两种互相矛盾的状态杂糅在一个人身上,让他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
他从未向别人低过头,就算和妈妈在一起最难熬的那几年,他也没有低声下气向谁去讨要过什么,可是面对这样的纪之楠,他只能打破自己的底线,小心翼翼地摸索,试图把他的心暖回来。
秦魏宇缓缓开口:“这就是你的房间,你看看有没有需要添置或者改动的地方。今天我陪你回去搬些衣服过来,以后随时可以过来住。”
“秦先生,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秦魏宇话音刚落,纪之楠就将话接了过去,“您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吧?”
秦魏宇看着他,想从他眼睛里看出撒谎的痕迹。
未待他看出端倪,纪之楠就转身去拨弄随手扔在桌上的湿衣服,只留个后脑勺给他,边叠边说:“如果之前给过您这样错误的信号,那我在这里跟您说声抱歉。”
“误会?”秦魏宇重复道。
纪之楠想了想:“如果没有那最好。节目上的所谓理想型,我是随便说说的,您不要对号入座。”
秦魏宇说不清现在的心情,好像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纪之楠都会去揣测背后的含义。可这是他上辈子做下的孽,说是自尝恶果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