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注定要在这幻境中受尽伤害,他宁愿那个施予他痛苦的人会是师尊。
可是没有。
无论陆淮怎样去找,他都没有再见过那抹熟悉的绯色身影,哪怕他一次次地拔出却邪、哪怕他一次次地斩了玄诚子、哪怕他一次次地用足迹踏遍九霄,他都无法再找到阎酒的存在。
禁地、瀑布、灵植园,那些曾经布满他与青年回忆的地方,如今都只剩下了个毫无意义的空壳,尽管明知这里是幻境,陆淮却仍旧不能自控地迷失其中。
怎么会呢?明明师尊才是自己最难解的心魔,哪怕对方厌极了自己,也该用一把熊熊的烈火烧了自己才对。
“因为他根本就不爱你。”
dú • lì于九霄正门之前,早已复活又死去过无数次的玄诚子再次出现:“不爱不恨、不怨不愤,陆淮,阎酒的态度分明是漠然。”
“真可怜啊,枉你苦苦在这里挣扎,终究还不是一场虚妄。”
“闭嘴!”被耳边忽远忽近的声音弄得心烦,陆淮敛目回身,一剑向玄诚子的方向斩去。
仿佛被逼至了极点,这掺杂着怒气与心虚的一剑足足用了陆淮十成力,直到那剑气撞上一层之前没有的透明屏障,陆淮才好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回头。
滴落的鲜血火花一般地无声绽放,身形消瘦的红衣青年取代了玄诚子所在的位置、正一脸苍白地看向他。
眉心的火纹暗淡,唇色也只剩下了一层虚弱的浅粉,见陆淮终于注意到了自己,浑身鲜血淋漓、好似要在火焰中重生的青年蓦地张口——
“不要!”
“陆淮,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天雷轰隆劈下,陆淮呆呆地愣在原地,连手中的寒蝉都虚幻了几分。
这就是他最畏惧的存在。
他不让青年开口,不是怕对方怨他、骂他、憎恨他。
他只是怕阎酒不要他。
寒蝉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又凝实,冰原上特有的风声再次在耳边放肆地叫嚣,喉头一甜吐出大口鲜血,陆淮仰头看向那势不可挡的最后一道天雷,终是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魂血禁制强行被破,他的师尊,竟然选择了在这样一个时刻离开自己。
罢了。
若是这样便能还给阎酒一份对方想要的自由,他又何苦继续狼狈地反抗挣扎。
“乾位后退!”
耳边乍然传来一声熟悉却又许久未闻的低喝,陆淮还未来得及睁眼,便被人狠狠地扑在了冰面之上。
染血的唇瓣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覆上,萦绕着浅浅酒香的小舌灵活地叩开自己的齿关,陆淮怔住,任由对方渡给了自己一口纯度极高的药液。
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陆淮正巧撞入对方因焦急和愤怒而泛红的凤眸,黑色天雷气势汹汹地劈着青年撑起的无色护罩,烟花般噼里啪啦地在四周高声炸开。
阎酒救了他。
被动地咽下青年渡过的不知名药液,陆淮欣喜若狂,哪里还顾得上外伤内伤的疼痛。
“谁准你就这么去送死!”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林果嗓音发颤,强行才压下了心里的后怕。
天知道刚刚的情况有多凶险,如果他时机差上半分、如果陆淮没有挨过破禁的反噬、如果那道天雷再强上那么一点,他就真的要失去对方了。
“别哭,”伸出还带着焦黑的左手,陆淮用干净的指腹轻轻抚了抚青年的眼角,“师尊,是陆淮错了。”
是他错了,可他不悔。
若是一场雷劫便能换来对方的真情流露,陆淮倒是宁愿自己再多经历那么几次。
“死不悔改。”愤愤地瞪了对方一眼,林果哪里能不知道少年道歉背后所掩藏的真正心思?可一见到对方大伤小伤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林果也只能学着陆淮以往的样子亲了亲对方,“有句话、为师一直都很想和你说。”
“我答应你了,”勾了勾唇角,红衣青年眼带笑意,间或还能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陆淮,我心悦你。”
“还有,”见对方惊喜地似要回应什么,林果忽然伸手按住了对方的唇瓣——
“后悔吗?若不是某人作死下了什么劳什子魂血禁制,这话你或许早在两年前就可以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