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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无风,也许是因为在海上的原因,甲板上的温度并没有裴遇舟想象的那么低,裹着皮草穿着大衣在甲板上逗留的男女都被黑衣的侍者和保镖礼貌而强硬地请回客舱,只有裴遇舟,他逆着人流向外走去,却没有一个人前来阻拦劝解他。
——就像所有人都知道他会来似的。
终于,在空荡又宽阔的甲板上,裴遇舟看到了那个无数次出现在他噩梦里的男人。
“八点十四,你来的正好。”男人回过头,他随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英俊邪气的脸。
“不带上你的打手吗?”裴遇舟挑眉看向尹爵,“你未免也太过自信了。”
尹爵轻笑:“赢过你一次就自然有第二次,还是说你觉得诗洁的背叛会让我心神大乱?”
“诗洁她想把控制器放在自己手里做和我合作的筹码,这实在是太愚蠢了,”尹爵摇了摇头,“虽然这船是她的,但她的一切不都是来源于我?我这个学生会把东xī • zàng在哪里,我真是再清楚不过了。”
杨诗洁的背叛会暴露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裴遇舟本也没想用这个骗过尹爵多久,他同样将银色的面具丢在甲板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亲手送三个被你养大的孩子去死,你就不曾有过一点愧疚吗?”
“愧疚?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感情用事了?”尹爵笑了一声,“那沈组长让你来换全船的命时,他有产生过一点愧疚吗?”
“他没有让我来换。”裴遇舟否定道。
“他有,”尹爵向前一步凑近了裴遇舟,“他明明知道我在这里,他也知道我身边会有不少帮手,可他还是选择了让你一个人来见我。”
“而他……你真的相信他会去拆那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吗?他只是利用你救下所有人而已。”
“从你踏上甲板的这一刻起,你就注定回不去了,裴遇舟,你看看你,就算有了所谓爱人朋友,你今天依然像几年前一样独自站在我面前,啧,你还真是可怜。”
裴遇舟弯了弯眼睛,像是认同了尹爵的说法似的:“照你这么说,我还真是挺可怜的。”
“但尹爵,我觉得你比我还要可怜,”裴遇舟话锋一转,眸子里是赤|裸裸的怜悯,“你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除了那些用钱雇佣来的手下,你身边还有谁呢?”裴遇舟勾勾唇角,“或者说,有谁在等着你回去呢?”
虽然今天的情景看似与五年前完全相同,但裴遇舟明白一切早已不同,从他遇上沈峥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所有就都发生了变化。
他明白沈峥的选择是为了什么:不仅是为了船上这些无关人的性命,更是为了他裴遇舟、为了两人之后能够清白坦荡地活着。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救人亦是自救,裴遇舟从未像此刻如此清晰地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所以,总不能一直让他家沈队努力啊,裴遇舟歪了歪头,转瞬间银色的手|枪便抵住了他自己的脑袋。
“我知道操控器在你手里,”在尹爵不解的目光中,裴遇舟孩子气地笑了出来,“但只要你敢按下去,你能得到的就只有一个脑袋开花的我了。”
他话中带笑,其中的威胁之意却不容忽视:“对着头哦,你知道我一向说到做到。”
“你以为我真的没有那份原版资料?实话告诉你,它们早就被我背下烧掉了,所以你才找不到任何关于它的踪迹,”裴遇舟用枪口点了点脑袋,“我的记忆力很好,它们一直乖乖地呆在我的脑海里。”
“二十年了你都没有成功,而唯一一把通向成功的钥匙却在我这里……”
“尹爵,没了我,你真的还能成功吗?”
尹爵的拳头忍不住握了起来:“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把武器对准了自己?放弃报仇?裴遇舟,你不是被赵启明那老头子弄傻了吧?”
裴遇舟笑而不语,只是看着尹爵发疯。
但激动过后,尹爵却又很快平静了下来:“也好……既然你会有放弃报仇的念头,那你为什么不选择和我合作呢?钱权我都可以给你,快艇就在下面,只要你和我走。”
裴遇舟毫不留情地嗤笑出声:“尹爵,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身边的人比?”
“你真是愚蠢又恶心,我为我母亲曾经爱过你这样的人而感到可悲。”
裴芸是尹爵一生最大的禁忌,他瞬间掏出手|枪对准了裴遇舟:“闭嘴。”
“来啊,”裴遇舟无所谓道,“看看是你快还是我更快。”
缓慢行驶的轮船带起无数翻滚的浪花,甲板上的两人剑拔弩张却只能僵持在原地,海水的味道扑面而来,裴遇舟的眼里划过一丝笑意。
你看,他就说过,只要没到最后一刻,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就随时有可能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