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你就没做过什么家务。”苏文韫利索地接过他手中的盘子,“难怪唐柊把你比作公主。”
尹谌:“……”
苏文韫话多,一张嘴就停不下来,洗碗的短短十分钟功夫,就把关于唐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尹谌,包括他俩是怎么认识的。
“大概是初二升初三那年,我和他在暑期打零工发传单的时候第一次碰面。当时年纪小不懂事,我就想这个男生也太漂亮了吧,怪不得他一天能发那么多传单,我只能发他的一半。”
尹谌回想自己的初中生涯,虽然家庭不睦,但从未为生活发过愁,出入豪车接送,他随口说一句“音色不好”,晚上到家就发现家里换了台百万级的钢琴。
在那段时间里,他想要什么就会有人送到手上,哪怕现在,他所担心的事、承担的压力也与唐柊的截然不同,也毫无可比性。
换言之,这些如果由他来承受,他定然不会像唐柊现在这样乐观开朗。
“不过后来我知道了,皮相好能带来的也不全是好事,尤其是我们这些家庭条件不怎么样的。”苏文韫叹了口气,“说起来,我和木冬冬曾经有个共同的愿望。”
“什么?”
“找个Alpha当对象,过有钱日子。”苏文韫话锋一转,语带威胁,“所以你千万要对他好一点,以他的脸分分钟出去找个Alpha把你换掉。”
尹谌再度沉默。
放下一只洗干净的碗,苏文韫转身拿干抹布:“反正你也不会吃亏,他那种人啊,你对他好一分他就还你十分。”
心中泛起一阵迟来的酸楚,尹谌点头应道:“嗯,我知道了。”
厨房里聊得还算和谐,一墙之隔的客厅里就大不一样了。
唐柊和贺嘉勋一个扫地一个收拾桌子,偶尔经过对方身边就互瞪一眼,空气里充满火药味。
不过两人都是纸老虎,也没什么值得说道的深仇大恨。收拾完唐柊拿了瓶饮料给贺嘉勋,听着奶奶房间里传出的大悲咒旋律,两人各自揉了揉瞪酸的眼睛,然后不约而同泄了气。
互相跟对方说了句“阿弥陀佛从前多有得罪”,以饮料代酒碰了个杯,贺嘉勋立刻把角色从敌切成友,向唐柊虚心请教:“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爽不爽啊?”
唐柊眨眨眼睛:“你跟苏苏不是在谈吗?”
“没有啊。”贺嘉勋摆出招牌苦脸,“没牵过手也没亲过嘴,能算谈恋爱吗?”
这方面的知识唐柊匮乏得很,他纸上谈兵道:“谈恋爱重在‘谈’,也不一定要动手动嘴吧?”
贺嘉勋好奇心强:“那亲嘴爽不爽啊到底?”
刚讲和就聊这么生猛的话题,脸皮薄的唐柊有点承受不住:“还、还行吧。”
“你别骗我啊,我那天就看你俩抱在一块儿亲都臊得慌,当事人怎么可能这么淡定。”
思绪被强行拉回那个夏日的午后,唐柊的脸腾地烧起来了:“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也是。”贺嘉勋挠头,“不过也不一样吧,跟尹哥那样的亲嘴应该格外刺激。”
唐柊满头问号:“为什么?”
“你看他整天双手插兜,满脸写着生人勿进,像是会动凡心的人吗?要不是亲眼看过他吃饭睡觉上厕所,我还以为他平时吸仙气喝露水呢。”
晚上送走两位客人,唐柊和尹谌在老楼背后无人的空地上享受二人世界。
一吻毕,借着路灯光看尹谌冷淡的眸和抿起的唇,冷不丁想到“吸仙气喝露水”,唐柊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尹谌用眼神询问笑什么,唐柊拼命憋笑,摇头说:“没什么没什么。”
“身体感觉怎么样?”尹谌没追问,他有更要紧的事要问。
“没事啦。”唐柊伸出胳膊给他看,“昨天打过针了,你看,针孔还在呢。”
他的手臂很细,淡蓝色的青筋埋在苍白的皮肤之下,像条蜿蜒流动的小溪。
尹谌看了一会儿,低头让额发遮住眉目,干燥的唇先是碰了一下针孔位置,而后握住唐柊的手腕,亲了亲他不复光滑的指尖。
“以后不会了。”尹谌声音很低,似在呢喃,“有我在,以后不会了。”
唐柊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快,喉咙也跟着发紧。
他想起录音笔里那两句英文诗,想起在网上查到的甜得牙疼的翻译。
还是没好意思问“以后不会怎么样”,唐柊只当是发情期容易胡思乱想,顶住害羞没舍得把手抽走,只悄悄别开视线,心想确实挺刺激的。
两个互相取暖的少年相拥在寂静的夜里,谁都没注意到老楼拐角处一晃而过的身影。
紧密的脚步奔走在楼梯上,进到家里,林玉姝没开灯,径直走到桌边拿起手机。
拇指在一个归属地为首都的号码上停留许久,终是没有按下去。
错乱的呼吸逐渐平复,她放下手机,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为自己刚才冲动之下差点铸成的错误自省。
这种错犯一次就够了,林玉姝想,办法那么多,总能找到避免鱼死网破的解决方法。
临近年底,时间在翘首以盼中走得飞快。
唐柊用废报纸自制了一张日历,过去一天就画一条杠,这天将“大雪”两个字划掉之后推门出去,寒风吹在脸上竟也不觉得冷了。
英语竞赛安排在周末,唐柊提前跟陈姐打招呼把工时都调到周六一天,到地方把熨斗插上预热,哼着歌给没来的同事都倒了热水,工位在他旁边的小姑娘见他这么开心,打趣道:“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到时候记得请我喝喜酒啊。”
“我年龄还没够呢。”唐柊笑得眉眼弯弯,掰手指算日子,“最快也得一年三个月之后。”
国家规定的Omega最低婚龄是20周岁,Beta和Alpha则是22周岁。
过了年19岁的唐柊傻乐了半天,经陈姐提醒忽然想到尹谌是个Beta,得再过两年多才到婚龄。虽然八字还没一撇,就算家里都同意也多半要等大学毕业之后再领证,唐柊还是闷闷不乐,总觉得离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又远了一步。
不知是不是昨晚太晚的缘故,下午唐柊眼皮狂跳,试过点眼药水、闭目养神、在眼皮上贴小纸片等正方偏方均不管用,陈姐找了个人替他,让他到后面休息半个小时。
唐柊有点迷信,被这跳个不停的眼皮弄得心神不宁,双手覆于眼上,发现左眼皮不跳了,右眼皮还跳得欢,更慌了。
外面有人喊他的时候,他猛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听说外面有人找,唐柊顺着指引拾级而下,心里直打鼓,看到女人的背影,一口气将将悬到嗓子眼。
走近一看,又倏地松了口气。
这个女人一身端雅正装,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梳起,跟他继母不是一个风格。
唐柊走上前,试探着问:“请问是您找我吗?”
等到那人闻声转过来,他的呼吸再次窒住。
年逾四十的女人保养得当,面容姣好,可惜眉宇间凝着一抹哀愁,使得她笑起来仍有淡淡的疏离感。
“唐柊是吧?”女人嗓音柔缓,态度温和,“我是尹谌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