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下首的男子背对叶浮生,身量应该颇为颀长,泼墨长发被乌木簪束起小半,身着黑白错落的道袍。
左侧的女子则大大咧咧地盘膝而坐,她穿的是绛红色衣裙,头发只用桃花簪束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颈项,只手托腮看着旁边的男子,侧过的半张脸并不十分明艳,但眉目可见清秀大气。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叶浮生看到她的侧脸,脚下一软没能站稳,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可他没急着起身,反而膝行到桌旁,对这一男一女死死看了半晌,才终于发现这都不是活人,而是被能工巧匠精心制成的人偶,连头发丝和指甲都做到细致如真,只是没有活人的气息罢了。
大惊大喜,大起大落,叶浮生忽然俯身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师娘!”
额头磕破了皮,他却长久不敢起身,一直都吊儿郎当、天塌下来也当被子盖的男人,在这一刻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他今年已经将过而立,十三年光阴如大江东去,把一个轻狂少年的岁月偷换成如今只剩外表的从容有余,但还有很多东西,是他永远不能忘却的。
顾潇永远记得自己幼时倚靠着的并不宽阔的背脊,记得那轻淡严肃的劝言。
叶浮生也记得十三年前热血顺着刀柄流到手上的滚烫,记得清瘦道长在抱起女子踉跄远去时,满头青丝寸寸成雪。
绝世红颜成枯骨,一代英豪夜白头。
这是他一生忘不了的罪过。
“你果然是惊鸿一脉的。”
沈无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抬脚进了门,看着跪在地上的叶浮生,神色淡淡,不见喜怒。
他坐在那个空位,从黄衣女子手中拿走茶壶,为每个杯子都倒上八分满的冷茶,这才对叶浮生道:“男子汉大丈夫,站起来说话吧。”
叶浮生起了身,勉强压制住胸中翻滚的情绪,声音还有些嘶哑:“沈前辈,与我师父有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