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位谋其事,从来不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楚子玉的手指摩挲白瓷酒杯,嘴角扯起一个笑:“当年你离开的时候,我看着你的眼神,觉得你这辈子要么永远不回天京,要么就是回来跟我搏命。”
楚惜微轻笑了一下。
他的笑声还没淡去,楚子玉已觉得眼前一花,他下身不动上身微侧,抬手就是一式“拈花”向劲风擒去,岂料扑了个空,尚未收势,颈侧已传来一点刺痛。
本来坐在他对面的楚惜微,在这眨眼间越过小桌到了他身后,不仅虚晃一招诱他错手,还将一枚碎瓷片抵在了他喉间命脉上。
尖锐的瓷片破口已经刺破皮肤,一滴猩红已经斑驳其上,楚惜微的手再近方寸,楚子玉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刚才丝毫不觉的杀气到这一刻方才暴露,楚子玉只觉身后那人一身气息陡然一变,化成无数毒牙刺入血肉,恨不能将他撕碎。
对面有一面铜镜,此时倒映出了他身后情形——楚惜微嘴角的笑还没消失,眼神却冷冽下来,仿佛夜色突然染上妖气,使活人堕落为鬼魅。
“我已经杀过很多种人,倒是没宰过皇帝……”楚惜微嘴角慢慢抿了回去,声音转为森寒,“子玉兄,你说我敢吗?”
楚子玉身为武者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就要出手脱困,却生生按捺住了,转而给自己续了杯酒:“你当然敢,但你不会这么傻。”
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杀气当然是真,楚子玉无比切实地感受到楚惜微的杀意,哪怕他握杯的手依然很稳,背后也生出一层冷汗。
他已贵为九五之尊,但这些年来政务占据了他大半心力和时间。纵然叶浮生不藏私,楚子玉的武功比起十年前虽有进展,但远不及抛却前尘投身江湖的楚惜微。
楚惜微的天赋本来就胜过他,加上习武时根骨年纪较小,叶浮生早就言其在武道一途将超过自己。只是那时候的楚惜微还是锦衣玉食的小皇孙,在练武的时候总喜欢偷奸耍滑,直到宫变之后猝失一切,才真正把心思都用在了武学上,到如今早非吴下阿蒙。
月前在野渡那番兔起鹘落的交手,楚子玉虽然占了上风,实际上也是楚惜微先因他的话乱了方寸,猝不及防受了一指蓄势已久的“惊雷”,然而那一下虽然将楚惜微逼退,却没能真正伤到他。
从那个时候,楚子玉才真正意识到,当年任人捏圆搓扁的肉丸子楚尧是真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行于暗夜、生杀予夺的百鬼门主楚惜微。
也正因如此,楚子玉才能笃定他不会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