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御默然片刻,道:“归根结底,是我之过。”
“事已至此,论谁对谁错都换不回我儿的命了。”赵冰蛾面冷如刀,“不过,我要知道这次是谁坏了劫囚之事,我儿又是死于谁手?”
恒远适时开口道:“太上宫的玄素和叶浮生,前者乃太上宫第六任掌门,之前在江湖上寂寂无闻;后者是端清道长的俗家弟子,也是未知底细,只晓得在古阳城夺锋会上初露头角……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深夜到浮屠塔撞破此事,还需要调查。”
赫连御目光微沉,面具下的嘴角轻轻弯了个钩子。
赵冰蛾笑容带杀:“好、好得很,这两颗人头我都要了。”
步雪遥刚挨了巴掌,现在又能笑道:“左护法出马,两个小辈自然不在话下,只是现在还有一件事情迫在眉睫……此次火烧藏经楼,色见老秃驴和端衡老道死在里头,色若那软脚也被禁,眼下那些乌合之众群情激奋,嚷嚷着要请色空出面主持大局,这该如何是好?”
赵冰蛾适才发完了脾气,眼下也没记着插口,赫连御的目光在恒远身上一扫,语气玩味:“他们要的不是色空,是‘西佛’。既然如此,我们给一个就是了。”
群情激奋,却又群龙无首,此时他们最需要的是德高望重的“西佛”来稳住大局、指引方向,“西佛”之于他们,是一个定海神针更甚于活生生的人。
恒远心头一震,就听赫连御对步雪遥道:“萧艳骨此时也当入山,你带人去跟她回合,让她走一趟无相寺。”
白虎殿主萧艳骨,易容之术惊绝武林,装扮一个老和尚自然不在话下,何况还有恒远在旁的掩护,短时间内谁也不会怀疑这场移花接木的好戏。
可是步雪遥心头在发寒。
赫连御刚到问禅山,却对此地情报了如指掌,分毫不见滞后,说明在他们身边少不了窥探的眼睛。何况面对这骑虎难下的局面,按理说应是先去争取与色空的合作,哪怕威逼利诱也是不少见的,可赫连御连人都还没见上一眼,就做下这个假冒顶替的决定,想来色空在他心里已经是没活路了。
赫连御急需要拿他练功,但他虽然迫在眉睫,却也没乱方寸,丝毫不放松手里的势力,对他们这些属下也没半点交付信任。
那他会不会知道,自己想利用色空的功力压制“离恨蛊”的事情?
步雪遥背脊一冷,他下意识地拿眼光一瞥,赵冰蛾正在看着自己,目中尽是讥讽。
他不敢再逗留,生怕自己泄露更多,带着恒远匆匆而去。等到步雪遥身影完全消失,赫连御才叹了口气。
赵冰蛾道:“叹气作甚?”
“养了这么久的狗,到底还是不忠心,我不该叹气吗?”赫连御摇摇头,万般苦恼的样子,“阿姊啊,我这身边也就只你和长筠是可信的了。”
“呵,话可不能这样讲。”赵冰蛾嘴角一翘,“你如此说话,就不怕姓慕的寒心?若说天底下谁对你最掏心掏肺,想来也莫过于他了。”
她提起那个“慕”字,赫连御的手指便攥成拳,然后又松开,笑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阿姊还记得呢。”
“我看到你这副打扮,难免会想起他,毕竟那个人好歹也是……”话锋一转,赵冰蛾又嗤笑,“可惜你能信他,他却信错了你。”
秘银指套摩挲过面具下颚,赫连御轻声叹道:“这世间信任与背叛本就是相生相克的,他信我,我负他,天经地义的事情。”
赵冰蛾意味不明地一笑,转身道:“色空老秃驴被步雪遥施针下药封了要穴经脉,就在渡厄洞里……我去巡查岗哨,你好自为之吧。”
赫连御无声颔首,两人背道而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