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了围观的耗子,“去看看师父睡没睡。”
耗子人如其名,悄无声息,且迅速的靠近老爷子的房间。
屋子里的灯亮着,老爷子正盘着腿在床上打坐,他眉梢一动,睁开一条眼缝看向窗外,哼了一声,又重新闭上。
耗子溜回去说没睡,方灼立刻从地上站起来,跑去敲门。
每次敲三下,并且非常富有节奏感。
连续四次以后,老爷子忍不住了,“进来。”
方灼走进去,蹲在地上,仰头看着老爷子。
他不吭声,也没有其余动作,眼神却专注热烈,不过两三分钟,老爷子就绷不住了。
“有话就说。”
方灼可怜兮兮的,“师父您救救他吧。”
老爷子放下盘起的腿,叹了口气,“救不了,生魂被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最后的结果无非是两个,要么变成厉鬼,要么神魂俱灭。”
方灼,“一定还有第三个结果。”
系统既然提出,要先固魂才能和主角建立连接,蒋陆岩就不可能死。
主角是这个世界的轴心,如果轴心断了,世界肯定要崩,规则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一定有其他办法。
方灼问系统,“你一定知道怎么救他。”
233,“等你睡觉前我再告诉你。”
就几句话的事情,为什么非要睡前讲,方灼说,“我现在就要听。”
233,“你现在听了也没用,老爷子之前说的没错,二号身上的阴煞太重,你和他纠缠太多,会送命的。”
“他身上的的阴煞之气不净化掉,你就是知道了办法也没用,任务进行到一半,你就死了。”
方灼心梗,一想到二号会变成厉鬼,或者和蒋陆岩挂掉,心里就止不住的难过。
任务还没正式开始,感情线也尚未发展,目标就要死了。目标一死,他的任务就会被判定失败,说不定也是一死。
太他么虐心了。
方灼越想越伤感,眼眶都快红了,呼吸的鼻音也来越来重。
老爷子还以为他真要气哭了,哎哟一声,把人从地上拽起来,有点不知所措,“你哭什么,他又不是马上就死,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还有希望。”
方灼耷拉的眼皮一下子掀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就知道您有办法。”
老爷子哼了一声,没有下文。
方灼麻利的爬上床,给老爷子揉肩膀,“师父,您救了他我天天给您买酒喝,五十年的陈酿,八十年的老窖随您挑。”
老爷子的喉头动了下,咽了口唾沫,好像已经闻到醇厚的酒香。
“你用你的血,帮我画几张符。”
十分钟后,老爷子拜倒在对好酒的渴望下,闭着眼睛说,“但这只能化解他身上一部分污浊,治标不治本,等魂体彻底被残余的阴煞之气侵蚀,他照样会死。”
我不会然他死的,他是我的命根子呢。
“谢谢师傅。”方灼道过谢,二话不说冲去厨房,提了把菜刀回来。
刀锋往手腕上一横,“师父,割这儿行吗?”
老爷子多少年没见过这种,为了兄弟甘愿插刀的赤诚感情了,一时间有些动容。
“就割手指头就行。”
他从床底下翻出一个箱子,里面装的全是以前吃饭的家伙。
老爷子看了眼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耗子,“你进来,帮我把东西拿出来。”
耗子一脸激动的跑进来,刚打开箱子就被狠狠呛了一下。
二十年没用过的老东西了,里面全是灰尘,还有两只蟑螂爬过,耗子吓得大叫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
老爷子看着那两只指甲盖大小的蟑螂,眉头打结。
方灼嘴角一抽,放下菜刀走过去,顺便让系统帮忙打了个马赛克。
于是他一脸淡定的,将两只小小的马赛克拎起来,丢出了房间。
待他转身回来,耗子已经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摆放在桌上。
其中最为显眼的,是一大块血红的朱砂。
耗子按照吩咐,将将一个小碟子取出来擦干净,放到桌上。
老爷子上前,掰了一小块朱砂扔进去,命令,“加水加血,然后研磨。”
提起菜刀的那一刻,方灼觉得自己王霸之气爆表,是个大帅逼。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指刀锋上划了一下,然后将涌出来的血,滴进小碟子里。
“这朱砂是许多年以前,我用上好的朱砂石粉末,混合鸡血和黑狗血一起搞出来的。”
就碟子里那小小的一块,放到如今的市面上能卖好几万呢。
老爷子瞥了一眼窗外那糊成一团的丑东西,心尖在滴血,可以想到美酒,又觉得还算是值得。
“但这样的朱砂阳气太重,利于出煞,却也容易伤到生魂。你是至阴之人,血恰好可以冲淡朱砂的作用。”
方灼默默记在心里。
血和朱砂混在了一起,老爷子又从床底下摸出一个箱子,里头是黄色的符纸。
他摸了摸那沓符纸,取了几张出来,又从最下层拿出一本老旧的线装书,一并丢给方灼,“照着第八页的符箓画就行,用毛笔,画完再叫我。”
说完重新回到床上打坐。
方灼愣了一下,提笔开干。
然而画符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薄薄的黄符像是有生命,不断阻挠他下笔。
半个小时过去了,愣是才画出来小半张。
方灼扶着腰站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看向窗外,此时已经十一点了,万籁俱静,只有夜色,但他知道,色鬼就在门外,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老爷子的房间应该有什么让他畏惧的东西,所以色鬼才不敢冒然进来。
他冲着门口笑了一下,低头继续画符。
耗子聚精会神的守在一旁,眼冒绿光,心里无比期待黄符化成后的效果。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是蒋浩发来的信息。
“老大,蒋浩约咱们明天去碧海茶庄。”
碧海茶庄位于市中心的cbd,环境清幽,很上档次,很多人会选择在谈完生意后,去那地方喝两杯清茶,消遣消遣。
“几点?”方灼手腕发酸,咬牙问。
耗子说,“上午九点,他说派车来接咱们。需要跟他说这里的地址吗?”
方灼摇头,“让他去上次的地方接。”
大概凌晨四点的时候,五张黄符画完了。方灼揉着快要断掉的手腕和胳膊,给耗子使了个眼色。
耗子凑到老爷子耳边,“师父,符画好了。”
老爷子睁眼,眼神清明,精神抖擞,根本不像是闭眼睡过觉的。
他将几张黄符拿在手上看了看,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这小子能把符话到这个地步,还算是有点天分。
“走吧。”
方灼跟在后面走出去,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色鬼。
他问,“师父,他会不会已经回去了?”
毕竟凌晨四五点,公鸡就要开始打鸣,提醒沉睡的大地,天要亮了。
那时候阴阳交替,孤魂野鬼必须找地方躲藏,以免被初晨的阳光灼伤。
“我看看。”老爷子站在原地,历经沧桑的眼睛目光如鹰,仔仔细细的扫过小院的每一个角落。
方灼扶着后颈,正在扭动酸痛的脖子,额角一凉,刚刚滚下来到的汗珠被一双冰凉柔软的唇吮得干干净净。
这鬼色得也没底谁,连一滴汗珠都不放过。
“师父,他在这儿呢。”方灼一出声,正沿着额角往下亲吻的触感消失了。
老爷子的脸又黑又臭,年纪越大,五感越弱,就连鬼东西在自己背后都没发现。
方灼意识到什么,连忙对着空气说,“岩岩,我是师父是大好人,不会伤害你,我们只是想去掉你身上的阴气和煞气。”
他抿了抿嘴,小声有补上一句,“你乖一点,等事情结束,我、我陪你再打一架。”
虚空中响起一嗤的一声轻笑。
老爷子的眼神相当复杂,现在的小年轻们,表达兄弟情义的方式可真是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