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完全昏沉,不同于白天的阴暗,别有一种使人喘不过气来的灰黑,风平浪静的航行季会出现的负有盛名的“塞壬湾日落”景象完全被阴雨和闷雷声取代。
海兽巨大宽阔的黑色脊背站上了魔法师们,虽然人数比来时有所增多,但仍然显得十分渺小——他们与海兽相比渺小得很,海兽与整片塞壬海比起来也不值一提。由于魔法师之间气氛沉重,行程显得十分漫长,使人错觉自己正飘荡在起伏不定、无边无际的命运汪洋上。
海缇坐在边缘,将双脚浸在海水中,托腮看向远方。
“在想什么?”林维在她身旁坐下。
“丹尼尔的同伴,”海缇抱起自己的膝头:“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她眼眶红红,林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安慰她,但海缇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就又自顾自说了下去:“还有丹尼尔,他会很悲伤吧?”
少女原本清脆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沙哑:“父亲离开的时候,我在房间里哭了整天......可丹尼尔只会比我更加悲伤,我的父亲也许还有回来的一天,但他们不会了。”
海缇曾说起过她的父亲,是个浪漫的吟游诗人,在她很小时便离开了——与她的母亲微笑告别,去“追寻一些有意义的东西”,她的母亲则长久地留在占星塔中,理由也是“追寻一些有意义的东西”。
“悲伤都会过去。”林维淡淡道。
他曾在战场上度过了许多时间,也失去过亲人与下属,虽然这一年中极力尝试使自己不受那些回忆的影响,但有些东西还是存在的,所以死讯没有激起太大的心绪起伏。他没有说别的来抚慰女魔法师柔软的内心,而是望着夜幕,想着魔法世界发生的这些异象——季潮与死亡,以及阿黛尔老师的忧虑,还有自己曾经的猜测,当目光重新回到海缇身上时,轻轻叹了口气。
他并不想说些安慰或鼓励的话,她还会遇到更多,丹尼尔也会,还有身边的所有人,因为这也许只是个序幕——林维想。
他从前就猜测过魔法世界在他未知的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而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件事情已经开始发生——年轻魔法师们生命的消逝,就像宫廷乐团演奏开始时第一个鼓点,而竖琴与风笛也即将开始弹奏。
但自己还毫无头绪......他有些沮丧地半倚在了断谕身上,这家伙对于自己的接近已经习惯了,不会像上半年那样出现片刻不自然的僵硬——现在他还会微微侧一下身体,以使自己能靠得更加舒服。
他继续与海缇说着话:“温斯顿暂时不愿开口,你觉得寒冰之谷会发生什么——占星塔里有关于这些的记载或是预言吗?”
虽然毫无头绪,但这件事情显然会与占星塔有关。
“占星塔里我能看到的典籍和学院里的没有大的区别,至于预言......”海缇答他:“其它人的预言都不是那么可信,我之前也说过那些经常争执的预言师,他们宣称自己能通过星辰或是叶脉走向...甚至雪花的细节看见命运的轨迹,这些人各自有各自的预言,甚至会完全相反,但是我们相信只有塔主人的预言是最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