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轮在海上平缓前进着,海鸥不时飞过船舷,窗外的阳光已是初夏的模样。
“弟弟,你这是学校放假了啊?”坐在对面的婆婆边剥着花生边问我,“你要不要吃?很香的。”说着,她抓起一大把花生塞进我怀里。
我连忙接住,谢过她后道:“是啊,放暑假了嘛。”
其实一个礼拜前学校就放假了,只是我妈硬要我去她那边住几天,我推辞不过,就去她那儿住了三天。
结果我爸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什么风声,也打电话来要我去他那边住。一个住了,另一个不住未免厚此薄彼。权衡再三,我就也去住了三天。
“你是哪里的学生啊?”
“虹大的。”
“哎呀,那可是个好学校,你也是为我们岛上争光啦。”婆婆看上去很高兴,又给我抓了一大把花生。
我和她一路闲聊,吃了大半袋花生,到下船时都觉得有点撑。
由于我三天又三天,临时变换了回来的日期,文应又早就安排好了要去孙蕊家见家长,书店只有萧天一个忙不过来,雁空山这次便没来接我。
行李也不重,我自己换两辆公交,一个小时就到了家。
一进门,阿公正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手里摇着一支蒲扇,并没有发觉我的到来。雁晚秋搬了把小凳子坐在茶几前,似乎在写作业,听到动静抬起头,脸上一下子扬起灿烂的笑来。
“棉棉!”她丢下笔朝我跑来,一下扑进我怀里。
阿公后知后觉转过头来,一看是我回来了,也站起身朝我走来。
“棉棉啊,回来啦,热不热啊?你看你脸都红了。”他替我不住扇着扇子,还要给我拎行李。
我连忙止住他,表示自己拎上楼就行。
“还好,坐车不热,就是刚刚从车站走回来那两步太阳晒得有点厉害。”我拍拍雁晚秋脑袋,示意她先放开我,“我先上去洗个澡。”
洗完澡下来,阿公和雁晚秋又恢复到了一开始我进屋时的状态——一个看电视,一个写作业。
茶几上摆放着一碗撒着桂花瓣的冰镇绿豆汤,滋味清甜,消暑解渴,是阿公特地为我盛的。
“你在做什么呢?”我看雁晚秋愁眉不展,端着绿豆汤到她身边,发现她正在做语文卷子。
“做暑假作业啊,我作业可多了。大学是不是没有暑假作业?真好啊,我也想上大学。”她一手撑着头,瞧着是了无生趣的样子。
真到上大学你就不会这样想了,大学的作业也是很多的。
“阿山说你这次期末考试语文差点不及格。”
雁晚秋从小聪明,照道理在学习一途上不该有什么问题,但偏偏她问题就很大。需要逻辑思维的学科,她轻轻松松就能学会并且融会贯通,背诵方面也不是问题,可一到语文的阅读理解,她就会乱答一气,让老师也大呼头疼。
“阿山是个大嘴巴。”小女孩蹙了蹙眉道,“我觉得不是我的问题,卷子上问‘为什么最后餐桌上只剩下一盘鱼没有动’,我的答案是‘他们一家人不喜欢吃鱼’,结果老师说那盘鱼是希望的象征。”
我忍不住一下笑出声,差点呛到。
“搞笑,为什么鱼要是希望的象征啊,他们把‘希望’给煮了像话吗?”
雁晚秋满脸嫌弃,是真的迷惑。我哈哈笑起来,抖动着差点把碗里的甜汤都洒出来。
“可是不喜欢吃为什么要买啊?多浪费。试卷既然这么问了,肯定是希望你赋予这条鱼更深层次的含义嘛。”我将喝了大半的绿豆汤放到一边,拿起她的暑假作业翻到其中一篇语文阅读理解,与她一道细读起来。
雁空山经常和我在电话里抱怨,说雁晚秋现在真的很难教,她有她的一套理论,并不是老师的话就全听,有时候她甚至会质疑成人世界的规则。
这件事上我其实是站在雁晚秋这边的。成人世界许多事情就是很莫名其妙,大多数人妥协了,这是他们的选择,无可指摘,但并不意味着没有妥协的少数人就该被当做异类。
不过,我也同样理解一个总被班主任找上门的单身父亲的焦虑,能分担的,总会替他分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