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们嘻嘻娇笑,簇拥在他的对面:“爱打哑迷的客人可不是好客人!”
“听不懂啦听不懂,太深奥了!”
“女孩子可不明白太复杂的东西,女孩子都是由花朵、香料还有月光组成的,越简单越漂亮,客人真是不解风情!”
真像一群天真单纯的女高中生,羞涩而大胆地聚在一处,七嘴八舌地抱怨面前木讷的男生不懂少女青春期那复杂而敏感的小心思。可若是有人站在近处,就会发现和服下她们露出的如玉纤颈都闪烁着锋利的金光,宛若在绸缎样的肌肤中,包裹涌动着十二柄shā • rén的利剑。
“不要阻拦我,”城主轻轻地叹息,“须知摧折鲜花,是天地也难容的过错。”
少女们依旧微笑,娇美的笑、婉转的笑、无邪的笑、嗔怒的笑,仿佛她们的一生都浸透了世上最美好的东西,除了笑,再不需要其它的神情。
“那么,您就是不夜城的城主,只在太夫之下的大人物啦!”其中一个拍起手掌,好像现在才发现眼前这名黑衣人的身份,“所以,我们并不能算是阻拦您啊,天神之间都流传着关于您的故事,她们说即将成为天神的时候,您会召见她们过去,然后在准天神的后背刺上各式各样的花纹图案。那我们呢?以我们的资质,难道不值得您出手么?”
城主没有回答,但她们已经笑着放松了自己的衣领,像天鹅舒展羽翼,姿态各异,又是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片香肩玉颈。浮华多彩的丝绸和锦缎,衬着那十二抹素白晶莹的颜色,简直可以令人刹那间神魂荡散。
和服是端庄的衣物,它象征了日本人对大和抚子一般温文矜持、柔厚慈谨的女性的传统审美。史上第一个拥有大和抚子之称的,是传说中日本古代最美的女人静御前,平安王朝的绝世舞姬。十四岁那年,她穿着白色的礼服,戴着金色的立乌帽,一边甩动长袖,一边清吟今样歌,在神泉苑前婆娑翩跹,连天庭也要感于她的美貌,从而降下倾盆的大雨。而她再次作为舞女白拍子,跳起倾倒王朝的舞蹈时,已经是五年后了,这时的她是源义经的爱妾,丈夫反叛战败,她则被带进源赖朝的镰仓八幡宫,被要求在国运祭祀上献舞。于是静御前重新换上白色的礼服,在盛大的祭祀典礼上扬臂挥袖,一如她十四岁那年清唱今样歌那般高唱“朝夕思念肠九转,相期惟有在梦里”,表达自己对丈夫的深情爱恋,即便激怒源赖朝也毫不感到畏惧。
——纤弱如抚子之花,刚强如不转之石,从此静御前这样坚贞的女性开始被称作大和抚子。然而姽婳将军不是静御前,她们甚至不具备日本传统所要求的矜持高雅的举止,她们全都张扬似来自隔海盛唐古国的妖姬,不受和服之礼单约束,没有任何扭捏地展露出美好的身体,坦荡地指使城主上到前来。
这是陷阱,在场诸人心知肚明。谁也不知道这群看似手无寸铁的少女身上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太美的东西往往同样太过危险。城主望着她们,那张不住变换的容颜情绪万千,看不出他的想法。
闻折柳动了动鼻子,他嗅到了尖锐的杀气,弥漫在樱花飞舞的夜晚。
“文身的挑选需要时间,准备也需要时间,”漫长的对峙过后,城主终于开口,声音带着莫名的笑意,“花魁大选临近了,等到三周之后,我会……亲自前去找你们的。”
他的身影如水波扩散,就这么消失在了原地。
沉默半晌,贺钦道:“走了。”
闻折柳也觉得奇怪:“居然就这么走了……”
两个人伏在暗处,看着姽婳将军们的身影,闻折柳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连贺钦的刀势都能弹开的疑似伊邪那美的怪物,会为这十二个人的美色所慑,才在子夜狼狈逃窜。在他眼里,这一幕更像是城主的游戏,追赶他们来到扬屋附近是游戏,讥讽嘲笑是游戏,被姽婳将军拦截仍然是游戏,目的就是为了看看他们还能有什么手段,现在目睹了少女们绝艳的风姿,他就心满意足地拍拍手离去了……但如果没有李正卿出手相救,他们今夜确实免不了一场苦战,说不定连这一周多忍辱负重穿戴女装的筹划也得泡汤。
“杜子君他们呢?”闻折柳扶着贺钦站起来,“应该没事吧?”
贺钦说:“他们能有什么事,最大的隐患已经被咱俩引开了……”
话还没说完,天上的一大团姽婳将军已经呼啦啦地凑了过来,睁着好奇的大眼睛,不住打量他们。
“天下第一啊……”
“还有天下第二呢……”
“听说他们两个是一对耶……”
“这还要听说吗,你看他们搂搂抱抱的样子喏……”
叽叽喳喳,喳喳叽叽,闻折柳脸都僵了,面对猛然凑过来的这么多张美丽的面孔,饶是看惯了珑姬,也不由在心中哆嗦了一下。
贺钦无奈地笑了笑,他直起身体,另一只手仍然占有欲十足地揽着闻折柳的腰,稍微将身体重心倾向他,温和地道:“你们在这,李团长呢?”
面对他熔金般的眼瞳,少女们居然悄悄地红了脸,其中一个回答:“我们团长说,以后大家都是合作关系,今夜的小忙不足挂齿,至于你们说的事情……说的什么事来着?”
她抓了抓头发,茫然地问旁边的女孩。
“投票的事情啦,你个笨蛋!团长说她会亲自下来跟你们讨论的,就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