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东风送暖,京城内酒肆上黄鹂鸣啼。春阳娇媚,城门处许多马车停下接受检查。
外地来的人需要出示路引以及地方文书,顾家的马车排在中间,远远看去,一路看不见尽头。
顾锦瑟出来透气,不想,被人推着朝前走,她女扮男装穿了一身袍服,被当作男子,一路推到了检查之处。
出示路引后,她被放进了繁华的京城。
莫名其妙地就进来了,顾锦瑟回头看了一眼,已然看不见顾家的马车了。
顾家夫人生下双生,姐弟二人,姐姐顾锦瑟,弟弟顾锦桓。父母偏爱姐姐,祖父母偏爱弟弟。
真正的顾锦瑟早在bā • jiǔ岁的时候就死了,被人推进了湖里,活活淹死。如今的顾锦瑟体内灵魂是二十一世纪的人,眼前人挤人,她都摸不清东南西北,跟着人流进城,还不能离开,得等着顾家的马车。
找了个茶肆喝了一大碗粗茶,这才觉得好受。
眼下正值春闱,各地举子都来了。顾锦瑟的弟弟顾锦桓寒窗苦读多年,不想被一歌姬诱惑,考试在即,卷起家里的私房钱跑了。
顾家人慌了,当即让人去找,一面哀求顾锦瑟先入京代为科考,考中了是好,不中也罢,总不好缺考。如果顾瑾桓回来,权当她来京城游玩。
顾家在余杭算是大户,父亲任地方同知,费尽心思培育顾锦桓。顾锦桓从小争气,小小年轻就过了童试,被人称为文曲星下凡。案试又是第一名,顾家人十分看好,若是被外人知晓同歌姬跑了,顾家百年名声都没了。
余杭人都等着顾锦桓高中,他们知晓顾锦桓跑了,必然笑话顾家。顾家一面令她上京,一面去找歌姬。歌姬被赎了身,但依旧是贱藉,顾家不容她进门,这回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顾锦瑟气得也想离家出走,走到半路被人一人贩子捉住,颠沛流离,幸好被顾家找了回来。
如今,她安安静静地接受顾家的命运!
阳光晒得人头晕,茶棚里喝过茶,还是不见顾家的马车,但她看见许多马车插队了。
气恨下,她想去问问道理,走到半路,想起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
罢了,她怂。
城门下许多货郎挑着叫卖,还有姑娘们扛着糖葫芦站在街边,顾锦瑟无趣,买了两根糖葫芦,边走边看。
她来京城玩的,不想去考试,虽说熟读诗词,但考试也不考古诗,她想也没有用。
心里吐槽,抬脚朝前走,货郎们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她穿着青色锦袍,脚踩皂靴,靴子里垫了增高垫,虽说不及昂藏八尺,倒也不算矮。
顾家父母说了,只要考上同进士就行了。前一甲是状元榜眼探花,二甲是进士,最差的是同进士。
顾锦瑟觉得玄乎,反正来混就成了,走出百步路远,人愈发多了,摩肩擦踵。
完了,回不去了。
顾锦瑟转身,没办法,先回去。不想,人太多了,逆流而行太过吃力。
她找了一个巷子口,钻了进去,咬了一口糖葫芦,不及吞咽,就见到几人带刀,气势汹汹地在人群里挤来挤去。
天子脚下,危险重重,她下意识朝巷子里钻了钻。
她有些怕了,嚼了两下糖葫芦,不等喘气,又见方才几人又挤了回来,不过,鞋子被挤掉了一只,骂骂咧咧,目光落在顾锦瑟身上。
顾锦瑟吓得小脸发白,出于自救本能,递给他一串糖葫芦,“兄台,吃糖葫芦吗?”
“晦气,大男人吃什么糖葫芦,孬.种。”男人骂了一句,朝她身后的巷子看了一眼,“有人来这里了吗?”
顾锦瑟摇首,主动避开,道:“不知晓,要不您自己去找?”
顾锦瑟毕竟是女人,未曾敷脂粉却也是粉白面容,壮汉瞧了一眼,嘴里骂道:“小白脸。”
骂完转身走了。
顾锦瑟哼了一声,恨恨地咬了一口糖葫芦,心里不屑,下意识朝巷子里看了一眼。
午时已过,骄阳正好,光投在地面上,巷子里有几户人家,倒也没有阴森,她默默地朝前走了两步。
嗯……
一声低吟,顾锦瑟转头就跑,大白天有鬼了。
跑到巷子口,乍见许多人,心中底气多了几分,再回头去看,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人声嘈杂,巷子里略显安静,她想了想,双腿不自觉朝巷子里跨去。
嘴里塞一个糖葫芦,甜味侵袭大脑,赶去几分慌张。
她朝前走了十步,低吟声渐起,好似是女子?
是女子。出于同性的怜悯,她下意识走快几步,巷子是一条直道,有几户人家门建得很大,门口两步台阶,一眼看去,看不到人,只要走到门口,才会发现内有深处。
门口靠着一位女子,青色对襟大袖衫,襟口暗纹繁复,金丝银线钩织,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女子。
巷内狭长幽深,顾锦瑟看了一眼巷子口,下意识站上台阶,躲避巷子口的视线。
女子面色绯红,双眸紧闭,春日里倒春寒,她却满头汗水,主要是耳朵、脖子都是红色的。
凡是露出的肌肤,都显出红色。
顾锦瑟往嘴里塞着糖葫芦,女子无助的倚靠着门诓,双手紧握成拳。撑在台阶上,蓄力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