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携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黎荀落几乎是屏住呼吸看她,手指也紧紧地拽住了身下的小薄毯,毯子被她扭成麻花,再松开也不成型了,她心想,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大概所有的大大小小的考试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一次这么的紧张过。
然而钟携却笑了,说道,“没事,跟你开玩笑呢。”
黎荀落眼睛果然瞪大了一瞬,紧接着,是难以掩藏的失落,半晌,她低低的‘哦’了一声,顺势躺了回去。
过会儿,两重新关灯睡觉,黎荀落一个姿势躺了太久,无意识的翻了个身,变成了背对着钟携。她的手指在底下的床单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抠着,心里不断地在想着,钟携会喜欢什么样的?
她这样的,长得好看,身材也好,学习也顶尖……总之哪哪都好,又有什么样的能配得上她?
或者是,她真的喜欢男生,刚才只是骗她玩儿,想逗她开心的?
然而想到这里,她眼前不由又浮现出了一个相当熟悉的,穿着公主长裙的背影。眼底的失落再一次涌现,她索性咬咬唇,闭上了眼睛,努力的想让自己睡过去。
“还想着那事儿呢?”钟携躺在黎荀落后面,突然的说道。
黎荀落没反应过来,侧过了头,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没什么。”钟携笑了笑,说道,“刚才没骗你,我是喜欢女生。”说到这里的时候,钟携的话音停顿了一下,模模糊糊的只带过去了一句话,说道,“大概是因为家里原因,不过我也忘记是先天后天了,总之没喜欢过男的。”
“哦……”黎荀落心跳像是打鼓一样,明知道这种几乎是饮鸩止渴的做法会让自己越陷越深,然而嘴巴就像是被冲破了防御的闸口一样,怎么都没法合上,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轻声说,“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她想问你喜欢我吗?
可没勇气,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
“喜欢什么样的?”钟携跟着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句,突然侧过头,看了一眼黎荀落。
两个距离极近,彼此肌肤相贴,扭头的瞬间鼻尖触碰在一起,都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
黎荀落下意识的向后面闪躲,然而退到了一般又有点说不出的后悔,可也不能再继续贴回去——这多不好意思?
钟携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慢慢的说,“喜欢头发长的,皮肤白的,性格好的,温柔点的……嗯,脸圆圆的。”
黎荀落渐渐听得出了神,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连第一条都不符合——她是短发。
心底被某种不知名的酸涩充满,她心想,暗恋这件事儿可真辛苦,想要保守初心,只默默地喜欢着一个可真难。
她夹杂着浓厚的鼻音轻轻‘嗯’了一声,旋即转过身,闭上眼睛睡去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的钟携慢慢的用一只手撑住了头,目光望向房顶,脑海中却又是另外一幅画面。
——黎荀落先前的课本里面,夹杂了一张小时候的照片。
她大概是已经忘记了,但是那张照片却被她偷偷的拍了照,还拿去洗了出来。
长头发,大眼睛,皮肤白皙,脸也肉呼呼的,还缺了两颗牙。
她小时候见过小时候的黎荀落,是在黎荀落的父亲上门找她爸办事儿的时候,顺路带过去的。
当时她也还小,没见过那么可爱又圆滚滚,却又好玩的不得了的小妹妹,抱上之后就不想撒手了,给带到了自己房间。
外头大说了多久,她就抱着小孩儿抱了多久,别的也没干什么,就是时不时的捏一下她软乎乎的小胳膊,再亲亲她软乎乎的小脸蛋儿,就特别爱不释手的在玩。
临走的时候,她还跟小姑娘约定好,长大以后要当她的妻子,还一直拉着家的小手不放。
小姑娘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呆呆的点头,闻言还冲着她笑。
只是那也不过是小时候不过一个戏言,黎荀落不记得,她也没当真,时间一久,谁都忘记了。
可这么多年过后,小胡同里那一次偶遇,多少旧时光都重新浮现在了自己眼前,那些微弱到了神志细枝末节的东西,也全都一一浮现在了眼前——包括那一场,距离现今十年有余,属于两个孩子之间玩闹般的约定与誓言。
还是孩子的时候,钟携就想,有这么可爱的老婆,她想和她过一辈子。
现在已经二十的钟携也想,以后还是想跟着黎荀落过一辈子。
她是冲着一辈子去的,一直都没变过。
*
“那是怎么着啊?”南夏见钟携这表情,就知道这又不知是神游到哪去了,赶忙把给扯了回来,用脚踢了踢她小腿,说道,“你想着一辈子,你那位呢?也一辈子?”
要说是从前的钟携,此刻大概已经明里暗里的开始炫耀——可惜她现在不是,她现在是刚被离婚的。
于是闻言钟携果然神色复杂,看上去十足一言难尽。
南夏顿了顿,上前同情的一拍她肩膀,叹息道,“没事,我懂,毕竟我也是个渣女,嗯,能理解你们这些纯情小可爱被追的时候,那种心理提心吊胆的感觉,加油钟老师,我看好你。”
钟携把她手拍掉,笑骂了一声,“滚。”
南夏嬉皮笑脸的把手拿走,四下看了一圈,说道,“你要真这么心烦,我也不介意帮你演出戏啊,怎么样,需要我帮你扮演个追求者,每天也送你一捧薄荷花,追在你后面喊你宝贝甜心小心肝儿吗?”
钟携面无表情看她,南夏耸耸肩,不说话了。
范小简这会儿也差不多收拾完东西进来了,在外面先敲了敲门,笑着说,“姐,我能进吗?”
南夏一仰脑袋,“没说什么事儿,你进吧,知道你是亲的。”
说完她给范小简抛了个媚眼儿,范小简回了个白眼,见怪不怪的,捧着个新买的花瓶从外头进来。
她四下看了一圈,说道,“我落……咳,刚才跟我说她定了每天一束花,送到薄荷花期结束呢,姐,我刚才查了下,薄荷花期结束怎么得一个月,现在花店不都有保鲜手段?这要天天一大捧的,咱们以后放哪啊?”
她说着,还真的有点发愁。
薄荷花就算是再便宜,这每天一捧的,少说一个月几千块钱就没了——毕竟花这玩意儿不经放,最多一周就得扔,否则时间长了一败落,味道就得变。
但是新送来的,她还得找瓶子插,花瓶真是快比上花贵了,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范小简心里叹气,再说了,这化妆间就这么小,也塞不下,每天带到钟携现在住的那公寓里面也根本不现实,毕竟她俩现在整天也都跟剧组这猫着,谁也抽不开身再单独回去处理这些东西。
钟携闻言也有点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