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微怔。
霍阑不愿再回想看见那份报告时的心情,肩背紧绷半晌,一点点迫着自己松缓下来。
“这是梁先生自己选的路。”
霍阑声音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他要向前走……我不能拦他。”
管家听懂了,心里忽然跟着一酸。
“您不想让梁先生受苦,是不是?”
管家帮他往咖啡里放了块方糖,慢慢搅开了,轻声:“您心疼梁先生。哪怕梁先生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小心受伤了,您也难免心疼的。”
霍阑自己向来说不出这些,听着自小当长辈尊重的管家细声慢语地问,闭着眼睛,低低“嗯”了一声。
管家放下咖啡勺:“但您心里也清楚……梁先生是想做的。”
“我知道。”霍阑这些天就一再用这个提醒自己,尽力压下脾气,不愿再多想,“明天有什么安排?”
“日常工作。”
管家迟疑了下:“下午两点有视频会议,五点分家邀您过去……商讨削减负盈利公司和彻查内部股价做空的事。”
霍阑点了下头,喝了几口咖啡,拿过电脑准备工作,被管家小心叫住:“霍总。”
霍阑抬眸看他。
“您能想清楚。”管家犹豫半晌,轻声问他,“梁先生想做,是不是?”
霍阑看着他,眉峰蹙了下,没立刻答话。
管家也没再问,帮他收拾好了东西,打开工作灯,快步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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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分家来接的人准时到了霍宅。
“看见那个人模人样的老头了吗?”
保镖队长领着新来的保镖认人,隐蔽在暗处,低声交代:“他们就是当初负责照顾霍总那个分家,他叫霍仓鑫,没干过什么好事。”
一群保镖肃立着点头,杀气腾腾。
保镖队长最近被分家气得不行,不带好气:“这些天的事,不少也都是他在背后闹的。”
保镖们杀气腾腾,摩拳擦掌掏警棍。
“……”保镖队长及时把警棍拦回去:“今天不用。”
“他们是实在没办法了,来请咱们霍总过去的。咱们霍总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答应了。”
保镖队长:“以后再见到,不论用什么手段,都不能让他们再进门。”
一众保镖摩拳擦掌收好警棍,立正应是。
保镖队长在内围负责的时间长了,很久没享受到这种一呼百应的待遇,威风凛凛:“凡是敌人想要的,我们就不给他。凡是敌人想做的,我们就阻止他……”
第三句凡是还没来得及总结完,管家已经推门快步进来,捂住嘴扯着人匆匆出了门。
解决了龙涛这个心腹之患,霍阑逐渐腾出手,已经开始正式处理分家的事务。
这些年坐吃山空,分家已经习惯了轻轻松松从霍氏掏钱中饱私囊。眼下资金流一再被裁撤,几个分家都察觉出了危机,才有了今天这个拿不准是低头认错还是鸿门宴的邀约。
管家担心不安全,特意拽上了保镖队长。
“带着你的人,不论什么时候,都一定不能让霍总落单。”
管家跟他低声强调:“不能让霍总离开视线,不能让霍总上分家的套,不能让霍总听见你说话。”
前几条保镖队长都能理解,也跟着紧张起来,如临大敌谨慎点头:“为什么不能让霍总听见我说话?”
管家:“因为霍总不想听见你说话。”
保镖队长:“?”
管家拍拍他,给他发了个口罩,跟着前面的人一起下了车。
霍仓鑫难得回一趟霍宅,格外感慨,已经同霍阑聊了一路。
按辈分算,他应当是霍阑的伯父,只是隔了几层,真论起来亲缘其实已经偏远,要往上算两代人才能碰的上。
“大概也是缘分。”霍仓鑫引他进门,笑了笑,“当年偏偏就是我领你从霍宅出来的。”
霍仓鑫轻叹了口气,目光慈祥:“你当初那么小,一步都不肯回头。你父亲以为你薄情,其实他不知道,你当时把我的手都攥白了。”
霍阑垂眸:“有劳您了。”
“应该的,原本也是一家人。”霍仓鑫笑笑,“咱们……”
“叙旧的话可以延后。”
霍阑扫了一眼屋内情形,淡声打断,让管家带人留在门外:“诸位有话,不妨直说。”
霍仓鑫脸色不着痕迹变了下,重新换上笑容:“好好,来坐。”
分家摆出了家宴的姿态,偏偏来的都是霍阑叔伯甚至更高辈分的长辈。霍阑并没同他谦让,径直走到主位,在椅子上坐下。
边上头发花白的老人忍不住皱了眉,开口训他:“在场的都是你的长辈,当初也都照顾过你。你――”
霍阑抬眸,目光平静深寒。
老人被他气势一摄,教训的话生生卡住,心惊胆战闭上嘴。
有不少分家多年没和主家打过交道,虽然知道霍氏一度险些倾覆,对主家的概念却几乎还是当年不管事的总裁和多病的总裁夫人,对这个新家主的印象也还是当年孤僻单薄的阴郁少年。
这次摆出家宴的架势,就是有心拿辈分先占住上风,一步一步压得霍阑重新恢复对分家的资金支持。
霍阑进门时还不显,眼下在主位落座,周身冷冽锋芒不再收敛,慑得几个准备好了发难的人都心惊胆战,一时没敢再开口。
“误会,误会。”霍仓鑫忙笑着打圆场,“就算辈分在,家主坐首位有什么不对?再翻旧账就没意思了……”
霍阑淡声:“可以翻。”
霍仓鑫脸上笑容顿了下,没说得出话。
“既然要翻,该翻的有很多。”
霍阑:“霍氏危急时,主家同各位求援,签订过一份协议。”
霍仓鑫没想到他上来就提了这个,脸色变了几变,彻底闭上嘴,沉默下来坐回去。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霍阑声线平淡清冷,逐字逐句复述:“诸位手中有现金存余、渠道、贷款抵押、资金周转,能协调供应主家,日后十倍奉还。”
他的语气无波无澜,说出的话却叫不少人都微微打了个哆嗦,不无心虚地低下头。
霍阑扫视一圈,并没往下说。
当年霍氏每走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他接了父亲的印章,一个人在办公室等了十天。
十天后,等来了三份催促主家赔付欠款的催缴书,十七份股权分割申请。
每一份他都亲手签了字。
霍阑无意追究旧账,语气平静:“原则上,股权分割在当时就已经完成了。”
角落一个分家人脸色变了,急声:“家主,我们――”
“这些年霍氏负芒披苇,无暇照管各个分家,确实让诸位受了不少委屈。”
霍阑:“眼下能倒出手了,分家内部这些年发展停滞,有长期负盈利、经营不善、做空中饱吞资金流的,守望相助,主家愿意出手协助处理。”
这话已经说得不能更明白,几个分家的脸色都彻底灰败下来,心如死灰看着反客为主来做清算的霍阑,好不容易聚拢起的气势已经先散了大半。
霍仓鑫来回扫了几眼,咬牙断腕,率先起身:“这是好事,我们愿意配合。”
他身边一个分家人愕然抬头:“你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