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你吃小鱼干,手给我,给你擦油。”路巡眼里带笑。
周行朗脸红了,嘴里仍是死不承认:“我没吃!”
路巡把手指伸到他的鼻尖下:“这叫没吃?”
周行朗嗅到了泡椒小鱼干的味道,这才想起刚才路巡牵了自己的手,百口莫辩下,他伸手抢走一张湿巾:“我自己擦。”
怕裤袋里压着的半包小鱼干漏油,周行朗还是硬着头皮把零食拿出来丢掉了,路巡看见了,但什么也没说。
雨点拍打在车窗上,周行朗翻开了自己的速写本,本子比普通书本要小一些,很厚。他翻开第一页,是一副水彩画,画的是景观和建筑,落款日期是几年前了,看建筑的外形,应该是在欧洲某个国家。
办公室里还有许多这样的小速写本,厚厚一摞,他想了解自己的创作灵感,所以离开的时候随意抽了一本。
周行朗一页一页地往后翻,里面不全是建筑,也有动物和植物。路巡就坐在旁边,会告诉他这是哪里哪里。
“这是阿尔比大剧院,我们一起去的。”
“这是马德里bbva银行总部。”他指着某一页说。
“这是……”
路巡似乎比他这个建筑师还专业,有名气的他很快就能认出,没名气的他也能告诉周行朗这是哪里,周行朗的水彩画笔下,大多是一些有趣的建筑或风景,有里斯本街头的咖啡厅和猫,北海道的稻田和海,在过去十年,他似乎从未停止过记录风景和灵感。
路巡的无所不知,搞得他心越来越沉:“都是……我们一起去的啊?”
路巡说是:“我们还没结婚的时候,就一起去xī • zàng朝圣,你高反很厉害,我就只好全程照顾你。”
周行朗听得有点臊,怕牵扯出更多的往事,便快速往后翻。
因为下着瓢泼大雨,又是下班高峰期,今日比往常更堵,车流如织。
忽地,周行朗在速写本上翻到了一页人像,半身像,用炭笔画的,白纸上还有些手指印,画上的男人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眼睛弯着,眼睛里有温暖的光,耳垂擦出白色的高光,代表他戴耳钉,脖子上还挂了串珠子。
落款是四年前的秋季。
他很快认出——这画的是路巡,正欲翻过,路巡却一下瞥见了,手伸过来阻止他翻页。
“那时候我们还没恋爱。”路巡把拇指放在那一页灰灰的指印上,有些怀念地道,“你给我画了很多副肖像,然后我就意识到,你喜欢我,巧的是我也喜欢你。”他看着一脸“哔了狗”的周行朗,恬不知耻地道:“那天晚上我们就在雪山下做了一次,你很享受。”
周行朗“啪”地一下,把本子合上,沸腾着一种把这手上玩意儿丢掉、把路巡也丢掉的强烈念头。
“可是我全都不记得了。”潜意思是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可以闭嘴了,但没有很直白,只希望路巡可以get到他。
可路巡显然没有那样的领悟力:“客厅有一幅葛饰北斋的雪山,”压低声音,几乎以耳语的语调道,“惠姨睡得早,行朗,我今晚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周行朗:“……”
他咬着牙:“不说这些话题,我们还能做朋友。”
他手都放在了门把手上,如若不是因为车子在行驶,他肯定夺门而出。
路巡那像被雨水打湿了般的黑色眼睛凝视住他:“都是发生过的事,你逃避不了。”
周行朗手指微动,低头看了眼他的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觉得闷,便把车窗开了一个缝,轮胎碾过雨水的声音、汽车鸣笛声传入耳朵里,深呼吸了几下,然而周行朗还是觉得热,尤其是脸,烧起来了。
路巡伸手摸了摸周行朗的耳朵,很烫。
回家,周行朗打电话把周天跃骂了一通:“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我是你老板还是他是你老板?你怎么什么都听他的,你都不打电话问我确认一下!万一我被绑架了怎么办?”
周天跃很委屈,觉得自己变成了他们夫夫斗争的牺牲品,可迫于他的淫威,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认错:“我知道了,我下次一定不会那样了。”
周行朗就觉得自己说话有些重了:“我也不是怪你,你姓周,胳膊肘不能往外拐啊是不是!”
周天跃应了几声,心说我还不是怕你后悔:“弟弟,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路巡他不会伤害你,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这件事,想和他离婚,那就离吧。”
“我倒是想……”
“去找他好好谈谈吧。”
周行朗盘腿坐在床上,做了一个深呼吸,慵懒地吁出了一口气:“我又不是没跟他谈过,我怕他受伤,他那么……”爱我。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他能感觉到路巡对他的爱,和父母爱的方式不同,父母因为血缘关系所以爱他,而路巡是世界上第一个,和他没有任何联系,却这么爱他的人。
如果路巡是女人,是他老婆,那无论如何,周行朗都会接受这么一个深爱自己的伴侣。
“不行,我不能跟他谈,万一他难受的哭了怎么办?我还要时间再好好想想。”
他父母已经从马尔代夫回来了一阵,昨天刚通了电话,说要给他寄腊肉过来。
周行朗想了想,干脆还是亲自回去拿腊肉算了,反正也要回老家参加同学会。
给父母打了电话,周庆松问他:“路巡也一起?”
“不,他不回来,就我一个,我想吃妈做的红烧牛肉。”
周庆松说:“那你什么时候到,把航班发来,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周行朗火速买了机票,顺便捎带上了周天跃,毕竟是“十年”没有见家人,他还得问详细的情况。
路巡第二天看他收拾东西,才知道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