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了一阵子后,各自心虚的两人十分默契的带过了这个话题,他们互相没有回答,也没有追问,决定给彼此留一点小秘密。
为了使气氛不那么尴尬,封烨打破沉默,另起话题道:“你是不是不想别人知道你的体重?”
这才是封烨把郝沉单独叫过来的真正目的,结果被郝沉这么一通干扰和打岔,愣是到现在才想起来问。
闻言,郝沉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封烨会这么问他。愣完之后就是用力点头,用点头的力度告诉封烨,他非常不想。
他这份非常不想的心情,封烨从这比一般的点头夸张了好几倍的幅度感受到了,只是他仍然有疑问,他又问了一句:“包括我吗?”
封烨把郝沉问住了,这要怎么答呢...
包括封烨吗?当然包括。不,应该说,只包括封烨,除了封烨,谁知道都行,只要知道的人不把数字告诉封烨。
但是这么说吧...又好像只把封烨排除在外,他们的关系不该如此疏远。
所以郝沉一时犯了难,踌躇着没有回答。
可踌躇也是一种答案,这个答案让封烨有些意外。
在提问之前,封烨心里有两个猜测,一是郝沉不想让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知道他的体重,二是郝沉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这两种可能封烨都想得通,但结果却是,郝沉似乎单单只不想让自己知道。
这又是为什么呢?
思维笔直的封烨完全想不到答案,不过,郝沉不想的话,他也不会勉强就是了,反正称鱼一事,也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好奇心,封烨对于此并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执念。
所以他直接半坐起身,看着渐斜的日头,伸了个懒腰道:“回去吧,在这里躺着不如去床上躺着,还舒服一点。”
他边说边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冰碴后,还转过身来想伸手拉郝沉一把。
郝沉却没有搭上封烨伸过来的手,他抿着唇,神色有些复杂。
封烨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放弃了称鱼的计划,因为郝沉说不想。而且他也体贴的没有过问太多,只轻轻带过这件事,为郝沉铺好了违诺的台阶。
封烨退了一步,郝沉本该借坡下驴,让自己的体重永远成为一个秘密,但是...他突然又有些不想这样。
他拉住了封烨的手,却没有站起来,就只是拉着。封烨正要询问,却见郝沉冲他笑了一下,边笑还边拉着他的手晃了晃:“你不想知道我的体重了?”
封烨...其实还是想的,他是真的很好奇,但他眼下却更好奇,郝沉明明不想让他知道,又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刚刚那么一个漏洞百出的谎,他都能为了隐瞒体重而面不改色的撒下去,现在现成的梯子不下,偏偏要重新将这件事翻出来。
封烨脸上露出不解之色。郝沉却不看封烨,他摆弄封烨的手摆弄上了瘾,像是晃秋千一样的来回晃,脸上还带着幼稚的坏笑。
封烨的不解变成了无奈,却也没有将手抽回来,就任由郝沉晃他,正在心里感叹这条鱼有着与年龄不符合的幼稚的时候,就听郝沉轻声道:“我不是不想让你知道,是怕你知道...”
郝沉这话没有说完,但却给封烨打开了一条全新的思路,恍然平地惊雷,他突然懂了。
郝沉怕什么?怕自己因为他太重了而不喜欢他。
这怎么可能呢?这是封烨对自己推导出来的这个结论的唯一想法。也正是因为如此不敢置信,他才猜不到郝沉如此离奇的脑回路。
他还真是小看了这条鱼的脑洞,就像他想不到郝沉之前竟然以为自己要跟他分手一样。
在感到离奇之余,封烨还有些好笑,他挑眉问着还盘腿坐在地上不起来的郝沉:“现在不怕了?”
郝沉一直不消停的手突然停下了,他不再拉着封烨的手乱晃,只抬头直视着封烨,天际夕阳的余晖映在他黑色的眸子里,熠熠生辉。
又或者生辉的不是夕阳,而是眸中盛满的那个人。
他一直紧紧拉着封烨的手突然松开,整个身体顺着惯性向后倒了一下。
但是在下一瞬,封烨却反手拉住了他,跟之前郝沉握着他时一样的紧。
郝沉对着封烨轻轻笑了一下:“没必要怕。”
他眸中的一切忐忑犹疑都不见了,他于此刻才发现之前的自己想的事情有多可笑。
他喜欢的这个人,实在没必要患得患失。即便他松开手,封烨也会拉住他。
这个笑容让封烨看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突然发觉,他好像从来没认真看过郝沉的容貌。也不对,是初见时残留的偏见太深,导致他对于郝沉极富欺骗性的外表一直嗤之以鼻,觉得这就是个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
后来越来越熟,他对于这副外貌也就因为习惯而没什么感觉了。但其实,郝沉长得还是很出色的,属于人群中绝对会第一眼注意到的类型。
封烨也不是第一次在这张脸上看到笑容,郝沉经常笑,只是那笑容往往带着股拈花惹草的风流的味道,这并不是封烨的偏见,而是郝沉确实就是这么个轻浮的性格,以致于他一开始说什么封烨都不当真。
但眼下这个笑容封烨却是第一次见,笑容里没有轻浮,只有单纯的,满心满眼都是封烨的喜悦。
这张脸上的喜悦如此纯粹,也如此美好,美好到让封烨本已恢复正常的心跳不自主的又一次乱了起来。
他看着郝沉的脸,一时忘记移开了眼。
他的失神被郝沉察觉了,郝沉不由挑着眉问了一句:“又在看我好看了?”
上次封烨盯着他看时嘴快说了一句“看你好看”,可惜事后封烨却死不承认,但郝沉却一直记着呢,现在封烨又这么看着他,他就忍不住旧事重提了。
并且,说完他还洋洋得意的接了一句:“我可不是挺好看的嘛!”
封烨:“......”
美好的气氛被郝沉的厚颜无耻所搅的荡然无存,封烨也成功的回了神。
他干咳一声,手腕用力,将郝沉从地上拉了起来。
郝沉这回没有再赖着不动,利利索索的站了起来,然后,他反拉着封烨的手,侧头道:“走吧,事还没做完呢。”
封烨应了一声,两人便结着伴又回到了一众水族们聚集的地方。
算起来,他们两个这一离开,离开了小半天,料想郝沉的这群部下们应该等急了。
可封烨和郝沉真正回来了,才发现这群水族们并没有着急,他们也并不因为等待而无聊,反而热热闹闹的在...打架。
应该说,是螃蟹和龙虾在打架,打的那叫一个惨烈,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钳子掉了一地。
而其余水族,则是热闹的围观打架,以及时不时捡两个被打掉的蟹钳或是虾钳来吃。
北冥的规矩是不能对同为精怪的水族下手,但是...掉下来的钳子自然就不算是同族了,不吃也会腐化,还不如吃了。
反正无论是龙虾还是螃蟹,他们的断肢都是可以再生的,养养就好了,而且这也算不得重伤,又不像人类那么没用,手掉了就长不出来了。
所以众人围观的很开心,既能看热闹,又有新鲜的钳子吃,岂不美哉?
只可惜僧多粥少,靠里才能围观,才能捡到钳子,外围是什么都得不到。
于是,外面的水族们再次分裂了。虽然都是水族,但到底种类是不同的,他们对外也能做到团结一致,但一旦面临这种情况,就会以种族为单位开始划分阵营。
不同种类的水族之间泾渭分明,他们虽然没有打起来,但却也各显神通的带领着自己的同伴家人们占据好位置看戏。
比如一只十米长的大章鱼用自己的八条长触手拦住了身后的无数鱼群,而他身前是几只体型较小,似乎还没成年的小章鱼。
又比如一只乌龟壳子上趴着一只小乌龟,小乌龟壳子上趴着一只更小的乌龟,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垒在一起。
而除了乌龟这么做,跟乌龟极其相似的王八也采用了这种方式,郝沉一眼就看到了一只极其眼熟的王八,他那位龟丞相正用原型载着一壳子的小王八,津津有味的围观打架。
龟丞相在出仕拜相之余,家庭生活也很美满,儿孙无数,然后无数儿孙又生了无数的无数,他背上这群小王八,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代重孙了。
第几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郝沉不过离开这么半天,这群不争气的属下竟然就窝里斗起来了!
他那位丞相竟然还带着孙子在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