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千多米海拔的哥伦布时期遗址上,段语澈睡在干草垛上,仰着头看星星。
他嘴里咬着一根草,注视着星空,心想月亮好亮好圆,像月饼一样圆,国内是不是也要过中秋了。
待了两三天后,维克多叫上朋友,一起搭便车出去,整个山脉路途遥远,却没什么信号,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在这里徒步。
问起段语澈的下一个目的地,他想了想,说先去日本,去修个东西。
终于出了山脉,有信号了,段语澈给手机充上电,就看见了来自小姨的未读短讯。
“汤米,你爸爸病重住院,快坚持不住了,你回国去看看他吧。”
短信已经是两天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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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烽下了课,准备直奔医院,一个博士生叫住他问问题:“教授,您上课说的那个实验……能具体讲讲吗?”
“金属石墨烯探测器中,光电流随温度变化,”曹烽停下脚步,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个热电流公式,“要制作调制器,在硅波导上平铺一层单层石墨烯,中间用氧化铝隔开,波导是掺杂的,并通过薄层的硅与电子相连……”
几个学生站在他四周,看着黑板,专心致志地听他讲题外话。
这个曹教授很有本事,是半导体行业里最年轻的研究员,刚上大学就被行业最牛的大佬闫博士看中带回自己的团队。这是个科技密度很高的行业,也是个烧钱的行业。
和这个行业大多数从硅谷回来创业开发研究的经历不同,他根本就没出过国,没接触过核心技术,却只凭借天分,主持经费几十亿的芯片研究项目并取得成果,在《nature》,《science》等顶尖科学杂志上,都发表过论文。
曹教授是今年才来他们学校当博导的,一进校,就因为他身上那些光环给了导师的职称,也是刚升的副教授。他看起来似乎比他们博士生也大不了几岁,甚至可能更小,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从首都跑来临州这个地方。
但曹教授不太合群,他穿的简单,干净的衬衫长裤,皮鞋,戴平光眼镜,头发有些卷,打理得很好,讲话时会有一簇卷发垂在额前。原本这样的装束,看起来应该是普普通通的学士,可偏偏他长得很高,有一米九的模样,又是模特身材,皮肤有些黑,可脸很英俊,眉目深邃,眼镜背后的瞳仁是黑色的,睫毛很长,不爱笑。
除了皮相之外,他还有学识,从里到外的魅力都收敛了起来,步行上下班,似个平凡人。
学生里有知道他料的,私底下偷偷八卦:“他单身。”
“肯定很有钱的,搞这种研究的没道理没钱,我听说他是xx电子,xx微电子设备的股东……”
这些料来历成迷,也不知真假。
尽管他没房没车,住学校教职工宿舍,穿的还是地摊货,可学校里仍有不少女学生都蠢蠢欲动,为他着迷,想和他搞一场师生恋。
结果一段时间过去,大家发现了一个事实。
——这曹教授应该是性冷淡,问他问题会答,其余的问题一律不会理,当人是空气。
曹烽搞定了学生,出校门,坐公交去了医院。
段述民一年多以前摊上了大事,他给以前实外的校长、现在xx私立大学的校长张宪元批了十个亿的贷款,对方声称要建新校区。
结果这位张校长转头跑去赌,从段述民那里借来的钱没了,就跑路了。
张校长刚被抓住,坐牢去了,可还是要连带上段述民的。
他辛辛苦苦大半辈子,资助学生,原本也没存多少钱,全还给银行了,房子也被收走。这件事后,他一蹶不振,生了重病,靠着当初依靠自己开了一家汽修店的表弟生活。
这个事没有见报,但曹烽还是知道了,因为是实外的校长犯的事,他通过一些渠道听说了,听说那个行长差点被逼的直接跳楼,工作也不要了,就匆匆赶回来。当初提携他的闫博士问了问他,得知他要留在临州,就联系了临州大学的校长,给他找了现在这份工作,私底下他还是自己在做研究,不过研究这个东西,十年、几十年,可能都会举步艰难。他回临州后,也基本上没研究出什么喜人的成果。
这些年他赚了不少钱,有多少他也没数,数目上,早就够还给段述民了,可情分上,怎么也还不够。
他欠的太多了。
再说,段述民也不见他,也不要他的东西,更不要他的钱。
可曹烽还是每天都来,就问问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摇摇头,说:“不太乐观,做好准备,送他最后一程吧。”
曹烽走到病房门口,没看见人,一个护士认识他了,给他指:“在外面晒太阳呢。”
曹烽走过去,看见段述民孤独地坐在长椅上,戴着一顶渔夫帽,眼神凝固在虚空的某个点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便仔细地看过去,后面看他忽然伸了下手——原来是在扑一只蝴蝶。
蝴蝶往上飞舞,停落在曹烽面前的窗台上。
“表哥!表哥!”他听见了常小斌拿着手机大叫的声音,喜出望外地说,“我联系到了!他、他小姨说,人找到了,在什么……不知道哪个鬼地方,没信号呢。”
“他要回来了。”常小斌在表哥面前停住。
蝴蝶扇扇翅膀,从窗台上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