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堵着,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小气的,作业都不肯给抄!瞧见曹烽光着脚就追了出来,那架势有些凶猛,好像要捉他一样!段语澈步子迈得更大,拧了下门把手,进门,大力摔门。
背后却倏地发出一声闷哼,理应阖上的门像是碰上什么阻碍,慢慢弹开了。
段语澈回过头去,看见曹烽一只手扒着门缝,表情痛苦不堪地咬着牙齿、眉头紧皱。
段语澈吓一跳:“干什么啊你!”他大步朝曹烽走去,一把抓过他的手,“我关门你干什么把手放门上!shǎ • bī吗?”
借着走廊的一点微光,他隐约瞧见曹烽的四根手指肿了起来,他碰了一下,曹烽就是一缩,嘴里“嘶”了一声。
“很痛?”段语澈皱着眉,把灯打开,抓着他的手心在亮灯下瞧。
十指连心,原本是很痛很痛的,可奇异的是,曹烽看着弟弟,感觉痛楚正在离他远去,反而是段语澈柔软的手心的触感更为强烈激荡。
“不痛,”他凝视住段语澈,哑着嗓子说,“以前哥挖野菜,有一回锄头锄到脚了,上山砍竹子,手也被割过,这都是小事。”
段语澈果然看见了他手上的那些伤口,伤疤早就好了,一条一条白色的旧痕纵横在他手心手背上,胳膊上也有。
而且曹烽的手很粗糙,都是厚茧子。
他心里感到内疚,抓着曹烽的另一只手牵他进去:“得用冰敷一下,我也被门压过手,你看你手指都红了,能好受到哪里去?”
曹烽被他拉进去,按在床尾凳上坐下,看他打开冰箱,拿了冰块出来。
曹烽还注意到他不大的冰箱里放了很多东西,好像是什么零食。
段语澈用毛巾包着一板抖出来的冰块,拧成一大块,让曹烽用另一只手拿着,放在他受伤的那只右手手指骨上。
“你右手受伤了,明天上课怎么记笔记?”
冰凉的感觉侵入骨髓,曹烽说没那么严重:“明天就好了。”
“那行,明天不痛了就行。”他说着,想起了什么,再次打开冰箱,在四层格子里搜寻片刻,找出一个粉白色的盒子。
打开盒子,段语澈用手掰了一块下来,递给曹烽:“喏。”
曹烽没有手去接,抬着头问他是什么。
“巧克力。”
他热衷与收藏各种不同口感、从不同国家进口的巧克力,房间里的冰箱就是用来放这个的,共有五十多种不同口感口味的巧克力,塞满了整个冰箱。
不过倒是很少会拿出去跟人分享。
曹烽鼻尖用力地嗅了嗅,果然能闻到那股迷人的香气:“这是巧克力啊!”他更凑近了闻,好香。
那副新奇又惊奇的模样把段语澈逗笑了,开玩笑道:“没吃过吗?”
曹烽摇摇头,眼睛看着他:“这是给我的吗?”
他很多零食都没吃过,他基本上不会吃那些东西,因为会花不必要的钱,上一回吃麦芽糖都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段语澈看着他,曹烽一双眼睛像墨染的一样,像小动物似的,他心里不自在地一酸,垂着头“嗯”了一声,说:“给你的,我冰箱里还有好多,要是你喜欢,明天再给你另一个口味。”他说着直接把巧克力喂到曹烽嘴边。
他张嘴含着,入口的一瞬间,醇厚的香气在嘴里化开,有点苦,有点甜,紧接着又是另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嘴里蹦蹦跳跳的,从舌尖迸发到上颚,一阵一阵的小爆-炸叫他忍不住睁大了眼:“这是什么?”
“跳跳糖,好玩吧?”段语澈坐在他旁边,炫耀似的说,“我的收藏之一,适合夏天吃,口感是不是很可爱?超市里买不到这种巧克力的。”他有点收集癖,总是买很多这些东西,堆在一起哪怕不吃也会很有成就感。
曹烽有点愣,看着他点头:“很可爱,谢谢弟弟。”
段语澈说没关系,轻声问他:“手还痛吗?”
曹烽只是感觉到很冰,好像一点也不痛了,于是便回答他不痛了。
又坐了一会儿,段语澈让他把冰块拿回房间继续敷。冰块化了,毛巾浸透了冰水,曹烽就没再继续冰敷了。
夜深了,曹烽洗过澡,躺在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大床上,感觉像是在梦里,他望着窗外,透明的窗帘在夜色下浮动,大城市的天空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明朗又孤寂的弯月,和故乡的一样。
鼻尖萦绕着好闻的巧克力甜香,嘴里仍能感觉到那种蹦跳的活跃感,就像是他的心脏在乱跳一样。
“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说你住在我家,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你和我什么关系,有句俗语叫什么……叫明修浅道,暗度陈仓,就是说哪怕背地里住一个屋檐,表面也要装作不认识。”
曹烽听得有些懵,他看古籍、背成语词典,从来没听说这个成语还有这个意思,哪怕他普通话说的不好,可不代表他不知道那个字念“栈”。
段语澈见他不说话,停下脚步去看他。
曹烽想到昨天段述民说的,他说弟弟小时候是在国外长大的,所以很多生活习惯和这边的人不同。
他的确与众不同,曹烽还没见过段语澈这样的男孩子。
抬头望着他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面孔,曹烽慢慢地点了点头。
几年前他考上县城的初中,试图去交朋友时,遇见过更恶劣的情况。
在县城上学第一天,天还没亮就从寨子里出发,打着火把下山,步行了十公里,过河的时候脱了鞋,结果鞋不小心掉了一只,他下水去捞,弄得浑身都湿透了,山里气温低,水在他身上几乎结了冰。
他脏兮兮的像个乞丐,身上、脸上全是黑泥,进教室时,所有的人都在看他。
从那天起,他就明白像他这样格格不入的人,交朋友是很难的一件事,更别提弟弟看起来和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很快,段语澈带着沉默的曹烽去领取了新校服,出后门找到了自家的车。
车上,段述民坐副驾驶座,他和曹烽坐后座,小张发动了汽车。
这个司机是今年才聘的,以前段述民都是自己开车,去年年底出了场小事故,把车后座的段语澈吓得不轻,这才聘了小张。
段语澈紧紧挨着窗坐,低头发消息,绝不肯离曹烽更近半分。
而曹烽没有玩的,想和弟弟说话,但段述民在讲电话,于是也不敢出声,局促不安地看了看窗外,又看向弟弟。
他似乎一点也不懂得隐藏视线,目光直勾勾的,段语澈刚开始还忍着,过了会儿忍不住了,火大地抬起头来瞪他,用口型说:“看什么看?”
被那双漂亮眼睛一瞪,曹烽像是被“吓到”了,立刻转头对着窗外。
段语澈注意到他脸和耳朵都红了,由于皮肤黑,所以不明显,但还是能看出来。
他一脸莫名其妙,心里有点无语。
长得人高马大,胆子怎么这么小。
快到家了,段述民问两个小孩想吃什么,段语澈说随便,曹烽立马说自己可以做饭。
“哈哈哈,哪能让你做饭。”段述民笑起来,“这是你来我们家的第二天,昨天都没招待你吃好的,今天得下馆子。”
段述民又问他,在苗寨吃些什么,有没有什么特色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