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贴近了油画与现实的缝隙,此时稍一仰身,就真感觉到了与最开始那股吸力不同的斥力。
要说那时是不断下陷的沼泽,此时就是如肥皂泡一样脆弱的黏膜。
“扑通!”
几人接二连三地栽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就指着馆内湿润温暖的空气赶去肺里寒气了。
谷源张了张嘴。
“我……”
他心情复杂。
虽说大家身份设定是同学,但本质上认识才不超过两小时,在他遇到危险后直接走人都合情合理。可他们却主动——
“好啦,”路婉婉说,“能做就去做了嘛。”
“我也还是那句话。”祝槐把相机递还给他,“喏,你的东西。”
“但是我——”
谷源的声音在低头看向手里时突然顿住了,他的神情变了又变——镜头和液晶屏上布满了比蜘蛛网还细细密密的裂纹,铝合金外壳也严重扭曲变形,按一下按钮就有黑烟冒出来,俨然已经报废了。
“这相机。”
他跌坐在地,声音颤抖地说:“是‘我’才买不久的,花了五万美元。”
小票都还在包里呢。
祝槐:“……”
路婉婉:“……”
啊这,你还挺入戏的。
“没事。”祝槐友情抚摸了一下眼前的狗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就是就是,”路婉婉附和道,“你的命总比五万美元值钱吧?”
摆脱了近在咫尺的危机,馆内的阴森感也没那么难熬了。没有人质疑祝槐最后露的那一手,哪怕是她的队友,毕竟无论以她的“现实身份”还是角色卡,会点防身手段都理所应当。
你一言我一语,两三句打趣足以让紧绷的气氛多少轻松了点。
然而,威胁从来都不远。
在谷源爬起来的摩擦声中,夹进了一丝极细微的水声。
他刚收拾出的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
“我……”他垂死挣扎。
路婉婉残忍地戳破了他的幻想,“你没听错。”
伊莱沉默了下,“……应该是‘那个’又来了。”
“不是吧?”谷源崩溃,“它不是往对面去了吗?!”
“说不定已经巡逻完了一圈,”祝槐一本正经地分析,“回来看看有没有惊喜。”
其他人:“……”
呵呵,那还真是有惊又有喜。
“我听出来了。”路婉婉说。
“它好像……”
她咽咽口水,“就是往咱们这个方向来的。”
四人对视一眼,在眼神交流间就达成了共识。
既然如此——
……
展厅里静得不留一丝人声。
光亮消失殆尽,余下的就是无尽黑暗。几道影影绰绰的影子藏在遮蔽处,一动不动。
他们都侧耳听着门外走廊的动静,那有什么在不断爬行似的湿滑水声越发地靠近,直至一门之隔。
所有人的心率都在刹那间升到了最高,然后,终于在短暂的停顿后,听到声音渐渐向前挪动。
那不知名的怪物在准备离开了,心脏落回原位,松出的吐息带走了紧张的情绪。
万籁俱寂之时,他们耳边忽然响起了骰子转动的声音。
——完了。
祝槐马上反应过来。
不仅仅是他们,连NPC和怪物也是可以进行检定的。
真可惜。
KP毫无诚意地笑道。
没有人管得上可惜不可惜了。
怪物爬行的水声在下一秒掉转,直直往他们的方向来了。
其他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祝槐身上,暗暗捏了把汗——她的位置离门最近,就在那幅惹了祸的油画的正下方。
“KP,”祝槐突然在心里问,“这油画是可以取下来的吧?”
……可以。
KP不知道她打算干嘛,警惕道。
但是以你的力气,需要进行力量检定。你要做什么?
“没事,”祝槐说,“我就拿着玩玩。”
KP:“……???”
我信你个鬼啊!
其他人听不见她心里的声音,只听到KP突然做了回答,正疑惑呢,就见祝槐径直起身,小心避开画布,握着画框就试图把那一整幅油画给取下来。
[斯卡蒂(祝槐)]的力量检定,19/40,困难成功。
轻而易举。
祝槐没有理他,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往门口迈去。
油画分量沉甸甸的,十足不轻,刚才的检定可真是帮了她大忙。
……你要做什么?
KP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慌地问。
你到底要做什么?!
所以都说了——
祝槐举高了油画。
拿着玩玩嘛!
那没有人样的流体“生物”露头的一瞬间——
她用力地、狠狠地拍了下去!
油画平稳落地。
画框撞上地面,来回摇晃的间隙里,最后几根还扒在外面的“触须”也被一点点拖入。干净,彻底,消失得没有一丝痕迹。
祝槐早在使力的同时松了手,飞快退了两步站到一边,气定神闲地看它扭动,看它挣扎,看它绝望躺平。
看它挥一挥触手,不留下一片云彩。
在KP的惨叫声中,在其他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
“祝你们百年好合。”
她真诚地祝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