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卑微道:“老朽求见香云小姐。”
“你是什么狗东西!”那门房见他卑微,嗤之以鼻。
“府中有大喜事,香云小姐忙着呢!”
姜守义直接糊弄道:“是香云小姐让老朽来的……”
他语焉不详,并没有提及过多,以免坏了香云和她家夫人的事。
若是坏了事,他死无所谓,雪儿世家贵女的好日子却是没了。
姜守义很懂,知道自己也算是和那两人之间有了秘密,是以此次去而复返,根本不用明说什么,只要来了,对方就一定会见他……哪怕是杀了他。
“嗯?等着!若是遭夫人呵斥,要你好看!”门房虽然倨傲,但通传是他的本职,并不敢真的怠慢。
姜守义蹲在门外候着,看着炎奴儿越发虚弱,抽搐着浑然没有意识,心急如焚。
他完全是在赌命,朱家贵人恐是不会再让自己见孩子了。
如果雪儿‘诞生’,现在大概是奶娘在喂养,亦或者一大帮长辈传看之类的,可能就在某个贵人手中。
他一个贱民,忽然跑回来说什么要见雪儿,香云还不把自己一剑劈了?
事实上他想的没错,香云听了下人的传报,恨不得赶紧去把他宰了。
“这老头,都饶他一命了,竟然还敢回来?”
“得亏是我先得知,要是先通报到大夫人那里……被盯上……”
香云虽然盛怒,却不敢表现出来,默默立在花厅一侧。
只因此刻厅中,汇聚了一群族中长辈,其中一名老妇人,怀抱雪儿,手指细细摩挲。
这是在寻仙骨。
老妇人乃家主正妻,大公子的母亲,如今家主在朝中,公子又放浪形骸,这个家就是她做主。老夫人不走,谁敢乱动?
“母亲!如何了?我儿可有仙骨?”猛然间,花厅外闯进一人。
他身着大红羽绉面白狐狸皮的鹤氅,皮肤白皙,面敷金粉,蓬头散带,正是朱瑕之。
“瑕之,你做什么去了?连是个女孩都不知道?”一名美髯老者抚须说道。
朱瑕之眼神迷离,身上热气腾腾,整个人如同喝醉了一样:“琴儿忽然临盆,我已是速速赶来了……方才在与族弟们一同服药呢……”
他三十多岁的人了,依旧放荡不羁,甚至比年轻时更加洒脱。
三叔不禁责备:“你都是有两个孩子的人了,就不能稳重一些?他日如何当这个家?”
朱瑕之噗嗤一笑:“他日自有他日管,今日都没过完,谈什么他日!”
见他言语无状,三叔气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一旁朱瑕之的母亲,呵斥道:“放肆!瑕之你太无礼了!”
朱瑕之见母亲发火,连忙老实躬身认错:“孩儿知错。”
老夫人沉着脸道:“还不给你三叔请罪?”
朱瑕之撇嘴道:“侄儿卓荦不羁,性情如此,还请三叔原谅。”
好一个卓荦不羁!三叔憋闷,为朱家的未来不禁担忧。
可谁叫家主只有两个嫡子,小公子朱源之入山修道去了,早已‘斩红尘’,而大公子朱瑕之没有仙骨,这未来一定是他当家。
“唔,好好看一看你的女儿……皮相倒是好极了。”老夫人已经摸完骨,微微摇头,便把雪儿递给了朱瑕之。
她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这是没有仙骨了。
朱瑕之端详自己的女儿,喜形于色:“嗨呀!没有仙骨又如何?小女肤如凝脂,晶润如玉,刚刚出生就有国色天香的影子,未来能当皇后也说不定!”
老夫人淡淡一笑,这女儿生的确实好,皇后有点远了,但联姻一流门阀却大有可能!
于是她看了眼一旁恭谨不说话的朱瑕之正妻,算是微微警告一下,便雍容离去。
“母亲慢走!”朱瑕之摇摇晃晃地相送。
老夫人走到门口,忽然回身提醒道:“瑕之,现在孩子也生了,你须抽空去一下衙门,朝廷授你安丘县令,你应上上心啊……”
“今年雪下得太大,你掌一地百姓,不能什么都让幕僚去做。”
朱瑕之正低头瞧逗着自己的漂亮女儿呢,听到什么雪下得太大?飒然一笑。
他高举自己的玉娃娃般的女儿:“不堪朱颜别,哪向雪中看?莫讶春归晚,犹胜未尽寒!”
“有了!我女儿就叫朱颜雪!”
三叔倒吸一口凉气……自己的宝贝女儿太好看,哪有心思去瞧外面的大雪?大家不要惊讶春天来得晚,总比天寒得不够尽兴要好啊!
这信口吟出的诗,朱家三叔听完人都麻了,虽然习惯了他的不羁,但这次着实有点过分了。
今岁大雪,弥漫北地六州!仅青州一地,饥寒冻毙者就已达五万!
东莱郡有流民装神弄鬼,以仙人名义起兵叛乱,安丘的情况稍好一些,但也因此汇聚了大量流民……而其他很多城池外,冻僵的尸体都把城门堵塞了。
身为一地父母官,竟然觉得这场寒流不够尽兴?说什么‘犹胜未尽寒’?
三叔沉着脸,正想苛责一下,结果老夫人先说话了。
“让你去,你就去!琅琊太守年事已高,你养望二十载,老爷又是太子詹事,他日……总之你要开始准备了,一次衙门没去过怎么行?”
老夫人所言的未尽之意,便是指等到太子登基,朱瑕之就能去做琅琊太守。
三叔见话题已经扯到这么远,只能把原本要责问的话咽了回去。
这就是朱家的继承人啊,一次衙门没去过,就能当琅琊太守……
而且基本上是几年前就确定的事,除非登基的不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