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突然想到一件事,说道:“朕听闻,你又和人打架了?”
贝琳低下头来,支支吾吾地回道:“这个……臣……臣知错了!”
朱祁镇很郁闷,当初你在奉天殿把人家七十多岁的李时勉给揍了,还是骑在人家身上揍,那时候念在你有功,也就算了,怎么还打架上瘾了?
“这次是跟谁打起来了?”
贝琳只得如实回道:“是翰林院文史馆的侍读学士汤晓钟。”
朱祁镇深吸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有问题可以讨论,甚至可以争论,但是,你不要动不动就打人,这样不好!”
“臣……知错了!”
“你看看你的恩师彭清,他的性子就很沉稳,做人做事都很妥当,这个世上,单凭拳头,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要学学你的恩师,要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可是……”
白琳面露犹豫之色,弱弱地说道:“可是恩师也很暴躁啊,就是他为了航线图的事和汤晓钟争吵起来,然后就动起了手,臣去劝阻,可是汤侍读不依不饶,抓着臣的头发不松手,臣才,才……还手的……”
朱祁镇愣住,还有这样的事?
在他的印象之中,彭清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啊,可是……这厮居然和人打起来了?
而且,还是师徒两个人打人家一个……
“朕没记错的话,汤晓钟今年至少有六十多岁了吧?”
“回皇上,汤侍读今年六十九岁。”
“你们师徒二人,联手去打一个六十九岁的老头子?”
贝琳赶忙解释道:“皇上,当时臣是去劝架的,是汤侍读先动的手,而且,翰林院文史馆的人以多欺少,围攻我师徒二人,臣奋力抵抗,才带着恩师杀出重围!”
朱祁镇:……
贝琳说完才意识到情况不对,赶忙低下头来。
“臣……知错了……”
朱祁镇纠结了半晌,这才想起来,还没问什么事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贝琳回道:“恩师说,文史馆存的海图,有一部分是错的,可是,汤侍读却坚持认为没有问题,两人就此争吵起来。”
事情的前因后果,其实很简单。
钦天监奉旨择定日期,当然要知道大致的航海路线,从哪个港口出发,路上如何补给。
这些资料都存在翰林院文史馆,彭清本来是打算简单看一下,可是,这一看却发现了许多错误。
在大明朝,能当官的,首先你得通过科举考试,想要考试,你首先要读书。
能读得起书的,至少是个士绅阶层。
因为在当时,读书的成本太高了,普通人家根本负担不起。
彭家便是江南世家,自宋到元,其家族一直有出海的经历,而且将这些资料保存了下来。
这些资料在当时来看,无非是一些天文、地理、游记之类的杂文,和八股取士没有任何关系,拿出来也没几个人看。
可是彭清不同,他天资聪慧,自小便开始接触这些古籍,对天文地理,堪称精通无比。
正是靠着这份才能,他才能进入钦天监。
可是,看到翰林院文史馆拿出来的航海路线图,却发现很多地方标注错误。
既然发现了问题,便当场指了出来,可是,文史馆的人不干了,你谁啊,你说错就错了?
彭清急了,因为这些标注真的有错误,若是不及时更正,恐怕会对下西洋的船队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因此,他坚持己见,最后和侍读学士汤晓钟发生了争吵。
汤晓钟也怒了,凭什么你钦天监来管我文史馆的事?
是对是错和你有啥关系?
两人的冲突一发不可收拾,最后也不记得是谁先动的手,总之,是打起来了。
贝琳赶忙上前劝架,可是,汤晓钟正在气头上,便去抓贝琳的头发。
他很可能是忘记了,当初在奉天殿上,贝琳是怎么骑着李时勉暴揍的。
于是,从两人打架,一人劝架,演变成了二打一。
文史馆的人一看,你们两个打一个,还是一名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这不行啊,这是……不讲武德!
众人奋起攻之,贝琳和彭清且战且退,最终逃出了文史馆。
朱祁镇听完他们的遭遇,简直哭笑不得。
若是说一群翰林吵起来了,倒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可是,一群翰林打起来了,那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