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鼐又说道:“臣本打算一并前往,可是考虑到内阁已经没有人了……”
于谦去了淮安,张益去了漠北,现在高毂又要走,如果自己一并前去,内阁就真的无了。
朱祁玉说道:“本王都明白,对了,那个陈汝言是怎么回事?”
说着话,他拿出一封奏疏,正是曹鼐刚刚票拟的那份。
曹鼐和高毂对视一眼,果然,郕王殿下似乎对陈汝言的所作所为很是反感。
“殿下息怒,陈侍郎本是碍于情面,不好推脱不见,被那个倭使利用了而已,此事确实是陈侍郎考虑不周,老臣已经和他谈过话了,勒令其立刻将礼金全数退回,保证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
高毂也很无奈,本打算甩手不管,可是,陈汝言算是他手底下比较能干的一个,此时帮他说几句好听的,日后对自己便会更加死心塌地。
曹鼐眼见高毂替陈汝言辩解,却也没说什么。
他知道,八成是陈汝言贪小便宜,收了人家银子,不想却吃了大亏。
此事对他也算是个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收礼!
“哼!”
朱祁玉将奏疏扔在一旁,说道:“本王先将这份奏疏留中,交给皇兄圣裁!”
高毂尴尬地笑了笑,却不敢再劝。
否则的话,就显得自己刻意包庇了。
希望皇上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把这茬忘了,那就万事大吉了……
朱祁玉似乎想到什么,便说道:“还有一件事,你们记不记得,当初钦天监彭清和翰林院文史馆的汤晓钟打起来了?”
曹鼐和高毂一头,说道:“记得!”
“皇上临走之前,与本王谈及此事,下西洋关乎国策,海图上任何一处小小的错误都有可能引起严重的后果,因此,专门从南京和福州等地寻了一些人,他们有些曾跟随三宝太监下西洋,还有一些是出过海的走私贩子,目前已经归附朝廷。这些人进京之后,对翰林院现存的海图认真审查,经反复斟酌、比对,果然有很多错误!”
曹鼐问道:“如此说来,真的是翰林院誊抄过程出现了问题?”
朱祁玉摇头道:“可问题是,汤晓钟死活不认,一口咬定兵部拿来的图就是这样的,翰林们只是照着原图誊抄一份,绝不会擅自涂抹修改。”
这事难就难在说不清,虽说大家都认定翰林院的海图有误,却拿不出确凿的证据。
谁敢保证自己说的就一定对,有没有可能,人家郑和绘制的海图就是这样的,是你自己记错了呢?
当年的原版已经没了,现在汤晓钟死不松口,还真没办法判定究竟谁对谁错。
曹鼐想了想,说道:“臣记得有个叫吴沧海的,原本是个走私贩子,曾有过多次出海经历,不知此人来了没有?”
“来了!”朱祁玉点头道,“他也认定翰林院的图有问题,而且,他还随身携带了一张海图,两者相比对,确实有不一致的地方。”
高毂若有所思地说道:“可问题是,谁能保证吴沧海所携带的海图就万无一失?”
这倒是个问题,因为这玩意又不是说一个物件,拿到眼前看看,是真是假就完了。
你的海图是真是假,需要真正去海上看了才知道,坐在京师中,谁敢打包票?
朱祁玉面色为难道:“海图的问题直接关系到下西洋的成败,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本王也不敢轻易做决定。”
高毂建议道:“要不就先放一放吧,等皇上回来再做决定。”
却没想到,此言一出,朱祁玉脸色更加难看,说道:“皇上又没出过海,怎能判断出海图的真假?”
高毂明显感觉到朱祁玉语气的不满,便没有再说话。
这时候,曹鼐说道:“殿下说的极是,朝廷既然准备重下西洋,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关于海图的问题,臣倒有个主意。”
朱祁玉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抬起头道:“说来听听。”
“目前,下西洋的宝船还在建造当中,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才能下水,不如在此期间,派遣一两艘船做前哨,去探一探路,如此一来,两边的说辞谁对谁错,就一目了然了。”
朱祁玉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派谁去合适呢?”
曹鼐回道:“此事还需仔细斟酌,定是要靠得住的人。”
若是寻个不靠谱的,到了海上随便转一圈回来,给你乱说一通,你信还是不信?
朱祁玉想了想,说道:“不如……就让彭清和汤晓钟各带一艘船,各自按照自己的海图去探路,让他们自己亲身体验一番,总比天天在家里吵架的好。”
曹鼐和高毂连连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你们俩不是意见不一致吗,现在大家也没办法判定谁对谁错,干脆,你们自己去证明自己的说法。
如此一来,可以保证朝廷拿到正确的海图,至于错了的那个,到时候自己就把嘴闭上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还是内阁上一道章程,本王阅过后,尽快安排他们出海!”
“是!”
两人从文华殿回到文渊阁,高毂还要去准备追皇上的事,关于下西洋先遣小分队的章程自然就落在了曹鼐头上。
当晚,最忙碌的还属礼部,尚书大人还在漠北吃沙子呢,现在得到消息,又要派人去追皇上。
为什么要说又呢……
此事在朝廷引起了不小的fēng • bō,很容易就走漏出去。
朝阳门外,四号厂皇庄。
宋顾惜大惊失色,问道:“你是说,皇上偷偷去了南京?”
“嘘!”
小花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小声说道:“消息绝对准确,朝廷那边由内阁大学士高毂及礼部的官员,明日一早便出发。”
宋顾惜焦急地踱来踱去,嘴里喃喃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小姐,其实你也没必要如此紧张,据说,皇帝是准备亲征安南,担心遭到百官反对,这才偷偷跑了去!”
“没那么简单!”
宋顾惜摇了摇头,说道:“义父蛰伏多年,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们要的是万无一失,绝不可出现任何纰漏!”
小花满脸不可思议地说道:“你的意思是,皇上的目标是……老爷?”
“义父就在南京,皇上此时好巧不巧,也去了南京,难道,你认为这只是个巧合?”
“或许……真的只是个巧合呢?老爷的行踪向来隐秘,这么多年来,就连白莲教都蒙在鼓里,皇帝久居深宫,如何会得知?”
“不对,不对,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宋顾惜思来想去,始终感觉事情不对劲,似乎要有大事发生。
“你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们立刻动身,去南京。”
“可是……”
小花为难道:“老爷的意思,是让我们两个留在京师策应……”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必须马上见到义父,十万火急,等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