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只是随便看看,正打算离开,看到有一名差役走进来。
此人身穿青衣,脚步匆匆,身上还背着一个包。
“周东家!”
“呀,是王小哥!”
掌柜的赶忙上前,看样子,和这个差役很熟。
那差役说道:“马上就年关了,天干物燥,你这里又全都是木头家具,一定要做好预防,万万不可出了差错!”
“请放心,上次知县老爷亲自叮嘱过的,都已经整改过了,整个作坊里置办了六口水缸,灌满了水,随时准备着!”
“那便好!”
姓王的差役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前前后后巡视了起来。
于谦忽然听到,袁彬和樊忠正在小声滴咕着。
“一百两,我赌他是来讹钱的!”
“跟了,我赌他不会收钱!”
于谦来到两人身边,小声道:“你们两个做什么呢?”
樊忠嘿嘿一笑,说道:“于大人,你要不要加个注?”
“加什么注?”
“赌那个小吏,是不是来讹钱的!”
于谦皱了皱眉,确实,这样的地方小吏,最喜欢欺压小商小贩。
此人说什么防火,说完了还不走,十有bā • jiǔ,是等着掌柜的送银子呢。
“那好,万一出了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县衙!”
“好嘞,一定!”
两人说完,青衣小吏便转身离去。
樊忠有些茫然,喃喃道:“怪了,不是来讹钱的?”
这时候,朱祁镇也跟着离开,几人赶忙跟上。
途中,樊忠一脸懊恼地拿出一张银票,扔给袁彬。
袁彬笑嘻嘻地接过,说道:“老樊,你没看出来吧?”
樊忠不解道:“看出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方才那人很是干练,以前,无论在哪个衙门,你见过这样的小吏吗?”
这番话说完,不仅是樊忠,于谦也愣住了。
袁彬说的没错,官府的差役,除了世代为吏的人家,绝大多数的吏,都是征募来的,这是徭役的一种,那些人,个个都是双目无神,浑浑噩噩的模样,又或是老实巴交。
再想起方才那个小吏,精气神天差地别。
樊忠问道:“干练又如何?”
袁彬略带嘲讽地说道:“亏得你还每天跟在皇上身边,吏制怎么改的,你没听到吗?蔚县的新政就是这般,那小吏绝非普通人,至少是个秀才!”
樊忠反问道:“何以见得?”
袁彬却摇了摇头,说道:“跟你说不明白,走了!”
樊忠不满道:“哎,你把话说清楚……”
袁彬却不理他,径自向前走去。
樊忠无奈,只得看向于谦,问道:“于大人,你说呢?”
于谦也有此疑惑,便摇了摇头。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
新政之中,对于吏制,做个很大的变革。
以前,官是官,吏是吏,无论你干的再好,也不可能从吏变成官。
新的吏制,打破了这道鸿沟。
倘若干得好,便有机会能往上晋升,成为典吏、主簿,甚至有可能成为县丞、知县……
如此一来,底下人有了奔头,自然干劲十足。
而且,再这样的晋升通道之下,读书人也不会再瞧不起吏,他们若不能直接做官,便会退而求其次,从吏做起,一步一步往上走。
如此一来,吏员便由以往那些目不识丁的百姓,统统被一群颇有精神,颇有干劲,且读书识字的年轻人顶上。
这些人,有精力,能学习。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有希望。
原本这些小吏被称之为贱吏,可如今,地位却是不同了。
想通这一节,于谦心中顿时释然了。
在这一刻,他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当初在南京的时候,只听皇上讲新政如何好,虽然讲的事无巨细,可是,始终有一种很模湖的感觉,今日来到蔚县,才彻底明白那些道理。
天黑之前,一行人进了城,袁彬问道:“皇上,是住县衙,还是住客栈?”
朱祁镇沉吟片刻,说道:“看他们都挺忙的,还是去客栈吧!”
“前方有一家客栈,还算干净,臣已经派人安排好了!”
几人去客栈的途中,刚好路过县衙,却看到蔚县崭新的大门,而且占地不小,虽然夕阳西下,仍有很多人,来去匆匆。
于谦不由道:“官不修衙,这蔚县,倒是打破了常规。”
朱祁镇却说道:“蔚县和其他地方不同,在这里,凡事都有规矩,衙门要管得也宽,你看,多少百姓需要去衙里办事?若是以往那破旧的小衙门,可曾见百姓进出?新政要的就是效率,衙门好不好,得看办事利索不利索,再说了,衙门是朝廷的脸面,为何不能修?”
于谦点头道:“皇上说的有道理,臣明白了!”
朱祁镇说道:“你也不用太过心急,这几日无事,四下多走一走,看一看,日后新政推广全国,担子就要落在你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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