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轩的东厢房里,宋清月将一盏自制特质的油灯拿出来,有五个灯头,每个灯头下头是一个小型储油罐,棉芯露出一个头来,上头有玻璃防风罩,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宋清月给加了一个白瓷制的反光灯罩,晚上看书的时候,亮度比普通油灯、蜡烛高几倍。
亮度有了就不那么费眼睛,不然以原先那种亮度的蜡烛油灯看书,眼睛非瞎了不可。
这盏油灯是宋清月设计,宋四爷花了些钱找匠人定制的,制作的时候一共做了五只,宋青月一只,宋四爷自己一只,还有三只他打算当作礼物送人。
这灯不算太贵,但也不便宜,光是玻璃就挺稀奇,毕竟制作玻璃的原料都是海外运来的,整个广东大概也就只能找到一两位会烧玻璃的匠人。
现阶段的玻璃质量还很差,透明度也不高,中国人大概还是更爱瓷器一些。不过宋清月不这样想,玻璃还是现代科学发展必不可少的东西,有了玻璃才有透镜、望远镜、显微镜,包括文艺复兴时期的美术理论应该也跟玻璃的存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也不知道真要办玻璃厂的话,要从哪里入手。
她撑着脑袋想了半天,彷佛记得以前在哪里看到过,古埃及人就已经会烧玻璃了,玻璃在欧洲以及波斯都很盛行。要是能跟西北一线的商队打听打听就好了。
打定主意,她又开始看书,寻找自己没有放进繁体简体对照表里的汉字。
她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现阶段不过是为了打发无聊,没有手机电视,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才成啊。
春姨娘坐在床边绣花,她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了,但宋清月不睡,她也不想睡,她就想陪着她。
不一会,她坐不住,过去给宋清月沏了壶淡茶,一会又出门找管事娘子,想要给宋清月弄些点心吃食。
“姨娘,别忙了。”宋清月终于不胜其扰地放下书,“不然我来教姨娘认字吧?”
“认字?”春禾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哪能认字,再说了,女人认那么多字,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倒是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女红?”
算了,宋清月放弃,只说了一句:“我好好念书宋大人才高兴呢。”
春禾愣了愣,彷佛察觉到女儿对自己的不满,语气变得小心又委屈,说道:“四爷他……好久没来看过我了。”见宋清月完全对自己不理不睬,又开始唉声叹气:“我就是命苦,从小被爹年卖了为奴为婢,我就是这个命。老爷顾着夫人还来不及,我本就只是个通房,我不该有什么妄念的……”
又开始碎碎念了。
春禾年纪不大,跟着宋四去岭南的时候才十七岁,现在也不过二十三,加上她大概从小营养不良,面嫩得很,宋清月前世活到了二十九,博士毕业之后还做了四年社畜,看春姨娘完全就是大姐姐看小妹妹的心态,根本无法把她当成生养自己的母亲。
无论如何她也无法把自己的心态调整成一个真正的六岁小娃娃。在她心里,始终还是觉得自己是个旁观者,局外人,冷眼旁观着身边人的悲欢喜乐。
“宋四爷喜欢读书识字的女人。”宋清月提点一句。
春禾的唠叨骤然间被宋清月打断,她望着六岁的女儿眼眸中流露出的清冷淡漠,心再次抽痛起来,眼圈一红,哽咽着说道:“可我只是个通房丫头啊,夫人小姐才念书呢,我们如何能念书?”
啊……
固执如斯,不可教也,不可教也,算了算了。
比起后院这群妾室通房,宋清月在情感上更偏向正室夫人,她甚至更同情梁氏。
妾室通房什么的,算了算了,不提也罢,她自己还是通房所出呢。
宋家嫡支府邸。
宋四拜见完老太君,以及几位伯娘、婶婶、嫂嫂、弟妹们之后,跟宋家男眷一起吃了晚饭,饭后,他被宋老太师叫去书房说了好久的话,做正三品右副都御史的大堂叔一下衙也被叫去宋老太师跟前说话。
从宋老太师的书房里出来之后,宋四的脸就一直绷着,一出宋府的门,他终于绷不住,面目狰狞起来。
梁氏担忧地望着他,想要张口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原本以为今晚可以跟夫君好好温存一番,但宋四爷完全没这个心情温存,他叫徐妈妈好生服侍夫人,自己则在书房枯坐了半宿。
宋全在书房门外守着,为自家爷担心,也为他难受和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