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安平瞟了一眼空着的袁贵妃的上座,袁贵妃还没有来,但有几个嬷嬷正在那里忙碌。清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嬷嬷。
清沅眼波流转,尽量自然得收回目光,道:“才百日就封王,父皇太心急了吧。”
萧广逸封王算早的,但也是到九岁才封的。七皇子这出生刚百日就封王……说句难听的话,小孩子立不立得住还不知道。宫中从前怕孩子养不住,还有学民间故意取贱名的,没想到到七皇子这里,全是破例。
安平道:“是啊,这福分太大了,父皇也不管七弟受不受得住。”
她脸上笑着低声说这话,清沅却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一丝寒光,她心中突得一跳。
“你……”清沅心中担忧安平,她怕安平做蠢事。
安平看出了她的关切,莞尔一笑,道:“沅姐姐,你放心。我只是说说而已。我相信天看着呢!”
她们说话间,寿真长公主也到了。她神色高傲漠然,只对安平点了点头。对燕王妃清沅就跟没看见一样。清沅也不在乎她。
清沅已经知道了,寿真是走了袁贵妃的路,总算是让袁贵妃帮她劝动了皇帝,又让寿真恢复进宫了。只是可惜了怀恩县主,在家带发修行做居士,不愿意再踏入宫廷。
又等了一会儿,袁贵妃终于出场。她胖了一些,但面色红润,看起来也颇艳丽。清沅觉得她真人看起来,比画像更活泼些,但画师画得更出尘些,眼前的妇人显然满面春风得意,并无自持之色。
至于袁贵妃身边的母亲方氏,则更不如了,只是满身绫罗和宝石堆砌,混在一堆贵妇中,也不显眼就是了。
袁贵妃给众人赐了茶,又与大家寒暄几句。她看到清沅,就笑问:“听说燕王在高崖寺监造大佛,辛苦你们夫妇了。”
清沅道:“燕王最近受了伤,还得养一段时间。”
她答非所问似的,袁贵妃也不在意,只笑说:“西戎人当真可恶不是?”
清沅微笑不语。袁贵妃也不再与她说话,只问众人:“你们知不知道这宫中有一位祁太妃?”
众人都说知道。祁老太妃在这宫中,谁人不知?她自入宫来,已历五朝,明年就要九十五岁了。宫中再没有比她更长寿的老人了,宫中人人都将她视为吉祥。
袁贵妃道:“这样的老人,今日的大喜事怎么能不在呢?我们七皇子得让这样的老人抱抱,沾沾她的福分。”
她话音刚落,宫人就说祁老太妃已经到了。宫人抬着椅子,将祁老太妃抬了上殿。众人纷纷起身,这已经与名分品级无关,在这样的老人面前,大家都是小辈。
安平公主扭头,趴在清沅肩头笑说:“她可真能折腾人!”
这个她当然说的就是袁贵妃。可安平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语气,再加上看到老态龙钟的祁太妃,清沅一瞬间恍惚,像回到了过去。
那时候她刚进宫伴读不久,安平也这样和她玩闹……她们偷偷跑去看过祁老太妃……后来她和安平还有棠婳,还被顾皇后罚关在无明堂。也就是在无明堂,她第一次与萧广逸在夜间私会……
只是这时候祁老太妃似乎比几年前又老了一些,她耷拉着眼睛,对周围的热闹没什么反应。宫人将她抬到贵妃面前,宫人大声代贵妃向她问好。
祁老太妃颤巍巍道:“娘娘?”
“贵妃娘娘!”
“是皇后吗?”老太妃有些糊涂了。
这话一出,殿上众人都是一静。寿真公主的一声冷哼在这安静时候格外刺耳。
袁贵妃笑容不变,亲自大声道:“老太妃,皇后养病,已经不能出门啦!我是袁贵妃,如今六宫归我管。这是我刚生下的七皇子,您老抱抱,给孩子沾沾您的福分!”
安平只是撇嘴笑笑。清沅也算有些明白为何这位袁贵妃能讨皇帝欢心了,因为宫中从前确实没有这样的妃子。
宫人终于抱出七皇子,将七皇子往祁老太妃怀里靠了靠——他们可不敢真让九十几岁的老人抱孩子。靠了一下就将七皇子抱走了。
清沅只看到那孩子睡得很香甜,确实如安平说的那样白白胖胖,是个漂亮孩子。
抱开七皇子,袁贵妃还想和祁老太妃聊聊天,问问她长寿的秘诀,就见祁老太妃忽然重重一喘,两眼一翻,就抽了过去。
几个胆子小的年轻妇人都吓得惊呼出声。宫人也一下子慌张起来——他们并不是真担心祁老太妃的身体,而是万一祁老太妃在七皇子的好日子没了,那皇帝怪罪下来,他们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