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笑道:“咱们圣上那可真是不能比……”
只是这话一出,众人又有些安静。因为皇帝病重的消息已经在京中传开了,大家都在猜测皇帝还能拖多少日子……将来这就是燕王的天下了。
等众人离开后,清沅又单独留下舅母白氏说话。
她的父母都已经离世,顾家那边她来往其实不多,只有舅舅是她最亲密的长辈了。
前些天她把十万两银子送回舅舅家,把他们吓了一跳。白氏如今是知道为什么了,她叹清沅命苦:“眼看着你这日子安稳了几年,燕王这一回来,还不知道如何。”
白氏对清沅进宫做太子老师的事情,虽然也觉得是难得之事,但还是担心。
“宫中凶险,你要有机会脱身,还是尽早脱身的好。”
清沅道:“哪那么容易呢……”
她早就在这旋涡中了。顾太后只不过是把她扯得更深而已。
她勉强对白氏笑道:“好在我没有孩子,将来不论做什么,顾忌都少。”
她找白氏来,想托付都没什么可托付的。只说将来如果她有什么事,身边几个大丫鬟都是仔细调理过的好姑娘,若白氏不嫌弃,可以将她们带走。
白氏答应了。
清沅又道:“另有一件事要请舅母帮忙。送一些散剂来。”
她舅舅家做了药材生意,各种药都有。白氏一听就爽快道:“你哪里不好?直接叫人去取就是了,这还用特意和我说?”
清沅道:“倒不是我哪里不好。我是想找一味药。”
她想知道燕王那天吃的是什么药。
她要白氏先送一匣子各式常用散剂过来。白氏虽然不明白清沅要做什么,但既然是常用药,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很快新年就到了。今年皇帝病重,太后在宫中悄无声息,才五岁的太子在天极宫受百官恭贺新年,燕王在旁陪同太子。
这形势已经一目了然。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按惯例这一日宫门大开,一天只有这么一天宫人可以出宫看灯。但是今年不一样,宫中所有人一律不许外出。
宫中也没有办大灯会,因为皇帝已经在弥留了。只是在花园里挂了些普通宫灯应应景。
正月十五中午时候,宫人来人,将清沅接了去。
清沅一踏入天极宫,就把脚步放得格外轻。她知道这个日子就要到了。
吴皇后正在偏殿里哭,小太子不在她身边。清沅一阵头晕目眩,她声音有些发颤:“娘娘,圣上已经……”
吴皇后摇摇头,她哭得眼睛和鼻子都红了,哽咽道:“御医说是回光返照了。这会儿燕王和太子在那边说话。”
清沅以为宫人是吴皇后派来的,哪知道吴皇后道:“不是我……”
清沅默默想了想,低声问:“娘娘这几日见过太后么?”
吴皇后的眼泪这才止了,道:“母后被囚在寿椿宫,我也就见过她一次。之后就没见过了。”
清沅想,顾太后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在这时候还能派人接她入宫了。
那这么说来,接她入宫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正这么想着,就见燕王抱着太子大步流星地走进偏殿。太子正在燕王怀中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他才五岁,见到吴皇后就直叫:“母后!母后!救我!”
燕王面色铁青,吴皇后哭着要去抱太子。燕王只将太子交给一旁的嬷嬷,他对吴皇后道:“圣上要见皇后。”
宫人扶着吴皇后去皇帝那里。
清沅看着吴皇后孤零零的身影,和还在哭喊的太子,她已然明白了。燕王是故意不让吴皇后和太子同时见皇帝。他怕吴皇后利用皇帝的弥留时候对太子说什么。
她不知道燕王这一天召她来的用意,但一定只会比她能想到的原因都更恶心。
她瞪了燕王一眼,径自走到太子身边,她蹲下身子,一边用帕子为太子擦着眼泪,一边柔声问:“殿下还记得我么?”
她声音柔和,比陌生的嬷嬷漂亮可亲,太子看着她,哭喊渐渐变成抽泣,他一边哭一边说:“你……你是……沅姑姑……”
他虽然年纪小,但聪明记性好。清沅经常去寿椿宫和两仪宫,太子见过她许多次。
清沅变戏法似的从帕子里取出一块饴糖,她递给太子,太子看了看旁边的燕王,清沅柔声道:“殿下是太子,想拿就拿。”她也看了一眼燕王。
燕王在一旁,似笑非笑。
太子小心接过糖。
清沅又道:“不过太子以后不能叫我沅姑姑了。”
太子含住糖,含含糊糊问:“为啥么?”
清沅微笑道:“我以后会教殿下书法。殿下应当称我顾先生。”
太子点点头,与清沅小声说了一会儿话,吃着糖,他好像没有那么伤心了。他又要清沅陪他坐在榻上,玩了一会儿他好像是刚刚哭喊消耗了太大,躺在清沅怀里睡着了。
燕王一直在看着他们。等到太子终于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才低声道:“看来太子会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