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竟然栽到了一个无情道的手上。
江离心知,无情道都是一些硬骨头,难咬又硌牙。他向来欺软怕硬,见到无情道都是绕着走的,更别说是动歪心思了。
现在好了,哄骗到一半,发现沈霁云是个修无情道的,吊在这里不上不下,让人心痒难耐。
江离这人有个坏毛病。
就是他想骗人就要骗到底,从未半途而废过。
若是现在收手,实在是难受得紧。
可不收手……沾上无情道,不是“麻烦”两字可以形容的。
这下左右为难,该如何是好?
就在江离为此苦恼之时,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搭上了他的手腕,随即一缕灵气涌入经脉,试探情况。
剑修常年握剑,手掌宽大而粗粝,虎口指节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老茧,这么毫无防备的碰上来,一股酸麻之意凭空蹿了上来,让人肩膀一酥。
江离实在是装不下去了,眼睛微微一动,假装刚刚清醒过来。
一睁眼,就対上了一双淡漠平静的眸子。
两人离得很近。
沈霁云垂眸,看见那卷翘的眼睫扑扇了一下,宛如蝴蝶翩跹而过,留下了一道浅淡的影子。
安静了一会儿。
“你们……”江离缓缓抬头,脸上一片空白,话说得不是很利索,“你们……是谁?”
叶景闲先一步反应了过来:“阿离,你失忆了?”
江离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似乎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沈霁云眉头一拧,低眉审视着。
许是男人的目光太过于冷冽,江离双手紧紧抱着肩膀,像是一只防备着所有人的小刺猬。
他仰起下颌,一张小脸上满是茫然,迟钝了片刻,懵懂地重复道:“我、我失忆了?”
……
废墟中,一团火光冒出。
橘色的光芒暖融融,驱散了笼罩在上空的阴霾。
江离坐在最角落里的地方,缩成了一小团。明明已经坐在了火堆边上,依旧还是止不住地颤动。
他的唇角咬紧,一双眼睛明亮滚圆,时刻留意着四周。
似乎一旦有危险,就会立刻跳起来,蹿到安全的地方去。
实在是可怜又可爱。
叶景闲站在另一侧,满心焦急忧心。
但他怕惊吓到江离,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望着。
“师祖……”叶景闲怎么也想不明白,“阿离怎么会失忆的?”
沈霁云不语,只指腹轻轻摩挲着剑柄。
失忆,乃是神魂受损的先兆。
而神魂奇妙,犹如须弥芥子世界,无人能够参透。
就连沈霁云都无法确定,这失忆的根源来自何处,究竟是真还是假。
四周寂静。
唯有火光跳跃,劈啪作响。
叶景闲仍不死心,上前一步,尽量放轻了声音问:“阿离,你还记得什么?”
江离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收回了目光,怯生生的。
叶景闲用尽了十二分的耐心:“阿离,我不会伤害你的。”他抬起双手,表明了没有敌意,“我与你相识,你是为了救我才失忆的……”
江离不知是不是信了这话,眼中含着氤氲的雾气,迟疑道:“我、我叫阿离?”
叶景闲还以为他记起了什么,趁热打铁,将过往的一切都托盘而出:“你名为江离,是一名四处云游的药师,在路过江南小镇的时候,你救了我。后来……”
江离垂头看自己的脚尖,不安地动了动,说:“……我不记得了。”
叶景闲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沮丧地垂下了手,叹了一口气。
江离的眉头微微皱起,茫然无措:“你说的事情应该很重要……可是,我真的记不得了。”他小声地说,“対不起。”
面対少年的歉意,叶景闲脸颊阵阵发烫,慌忙道:“该道歉的应该是我,是我対不住你。”年轻人满是愧疚,“我说了要保护你的,是我没有做到。”
江离更加惶恐:“対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了。”说着,几乎急得要落下泪了。
叶景闲生怕把人给惹哭了,连忙解释:“我只是想问问你还记得什么,如果真的不记得也没关系的。”
江离抽了抽鼻翼,慢慢地说:“我……我应当有个夫君……”
咔——
一道碎裂声响打断了江离的思绪。
叶景闲也转头看去,环视一圈,没能找到声音的来源,又收回了目光。
只是在没注意到的地方,沈霁云袖口一动,手掌下的石头裂开了无数条缝隙,石屑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