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一抬手,就看见手臂上一块块斑驳暧昧的痕迹,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的明显。
伸手一碰,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他在心头骂了一句:沈霁云这人是属狗的吗?
手臂上的印记只是其中一部分,在被子的遮掩下,还有更多难以启齿的印记。
江离骂了一阵,起身披上了外袍,房间里早已不见罪魁祸首的身影。推门出去,就见那人笔直地站在二楼围栏上,低头望着下方。
街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有人敲锣打鼓,沿着长街大声嚷嚷。
“千里传音——”
“来自北境的千里传音——”
这一出声,顿时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什么传音?”
“北境距离我们这儿这么远,千里传音,可要耗费不少的灵石,是哪家宗门这么大手笔?”
“到底是什么要事,还不快说!”
那个传话的是个还未及冠的小子,笑嘻嘻道:“客官别急,若是觉得我这消息有用,还望打赏一二。”
有个阔绰的公子哥当即道:“废话什么,说就是了,本公子还能少得了你的赏?”
小子拱了拱手:“那我便说了。”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太忘宗传令——望舒仙君无情道被毁,叛出宗门,毁坏望舒峰,已经入魔。太忘宗大义灭亲,若有人见沈望舒,杀之必重金酬谢,奉为上宾!”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死寂,连个出气的人都没有。
时间像是凝固在了这一刻,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直到不知是谁将怀中的东西摔在了地上,“咣当”一声,打破了眼前的平静。
众人嗡嗡作响。
“他说的是什么?”
“必定是我耳朵听岔了。”
“对,说的是什么胡话?”
传话的小子十分无辜:“我没说胡话啊,这就是太忘宗传来的音讯,不信,你们自己去看!”
这些人面面相觑,掉头就走。
传话小子着急了,追了上去:“说好的赏钱呢?”
可在这震撼的消息面前,也没人顾得上什么赏钱不赏钱的,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一探究竟。
转眼间,楼下已经不见了人影。
下面的动静这么大,江离自然也听见了,一手扶在了门框上,望着前方的身影。
身为话题中的主角,沈霁云格外地冷静,丝毫不为所动。
江离抿了抿唇角:“太忘宗为何要传出这消息……?”
他有些不理解。
望舒仙君是太忘宗的招牌,就算是无情道被破,也是一位天下无双的剑修,也不至于这般过河拆迁。
再说了,身为天下第一宗门,太忘宗这般的爆出短处,也有伤宗门名声。
若是一般宗门,将这消息藏着掖着都来不及。这般明晃晃地传到五洲之中,生怕他人不知道一样,不免让人奇怪。
江离心念一动。
除非……太忘宗要用望舒仙君入魔的消息,掩盖另外一件事。
能让太忘宗做出这样的选择,必定是涉及到宗门根基之事。
他眼睫闪动,望着沈霁云,直言道:“望舒峰下,深渊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一次登上望舒峰,他就有所察觉。
望舒峰上的山峦石壁皆有韵律,纹路玄妙,形成了一道阵法,以沈霁云为阵眼,压制着下方的深渊。
现在沈霁云不在,听他们说望舒峰也倒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导致压制不住深渊里的东西。
沈霁云回过了头:“是魔种。”
江离:“魔种……?”
沈霁云:“是,深渊中一直镇压着的是魔种。”
江离:“魔种从何而来?”
沈霁云:“不知。”
他从未去探究过魔种到底是从何而来,只是一心将其镇压在其中。
魔种阴晦,充满着异样的魔力,唯有修无情道,才能不受它的影响。
正是因为如此,沈霁云方才修了无情道,以身为阵,坐镇其中。
现在无情道毁,阵法自然也就消失了。
只是他也不知,为何太忘宗不想着修复阵法,反倒是迫不及待地传出他入魔的消息。
太忘宗行事如此的冷漠,但沈霁云倒也没觉得有多少的愤怒,只觉得“果然如此”。
沈霁云转过身:“我要去一趟北境。”
他要看看,这魔种到底是何方神圣。
江离眨了眨眼睛。
如今到处都是沈霁云的通缉令,北境还是太忘宗的所在地,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沈霁云:“你在此处等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离给打断了:“你想扔下我一个人?”
沈霁云哑然:“不是,只是此去一途危险,不如我独身前往。”
江离挑眉:“所以你这是睡完了不认账?”
沈霁云没想到他能说的这般露骨,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没有。”
江离双手抱着肩膀,抬了抬下颌:“那我与你一同去。”
沈霁云还想要说什么,就被人拽住了凌空,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江离凑了过去:“睡了就想跑?休想。”
沈霁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说:“我没有……”
江离:“是没有想睡,还是没有想跑?”
沈霁云:“……”
江离哼笑了一声:“说话呀。”
沈霁云面露无奈之色:“阿离……”
江离:“嗯?”
沈霁云的嗓音低沉,却格外地认真:“我绝不负你。”
措不及防地来了这么一句,倒是江离愣了一下,面对着一双黝黑的眼睛,他不适地别开了脸。
“谁在乎你负不负的……”
话虽如此,唇角却微微上扬。
他转开了话题,“好啦,什么时候去北境?”
沈霁云的眸光一深:“现在。”
……
一路奔波。
由北至南,如今要回到北境去,又要耗费一阵时日。
还好海珠城作为南海主城,日日都有飞舟抵达,搭成飞舟回去,倒也不是问题。
唯一难得是,太忘宗的通缉令到处都是,一旦沈霁云的身份暴露,便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江离:“要不要乔装打扮一番?”
沈霁云冷声道:“不必。”他顿了顿,眉眼间杀意凌利,“若有人要来杀我,那就尽管放马过来。”
自从无情道破了以后,他的感情波动比往日要来的激烈。
似乎被压抑了多年的火山,不喷发则已,一爆发就是毁天灭地。
江离是切身体验过的第一人,不着痕迹地托了托后腰,默默地为那些不长眼睛的人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