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支持景!千穆你不许上来,要揍谁交给我们就行了。”
“哼。”
千穆哼归哼,本质还是很领情。
虽然景光随年龄增长越来越啰嗦,暗恋年上大姐姐没几天就失恋的零实在傻乎乎,但千穆从来没“嫌弃”过他们。
他的身体越发弱了,逐渐撑不起剧烈运动,却在朋友们面前装作没事的样子,靠嘴就能把两个不太聪明的小伙伴骗得团团转。
零反应过来后,每次都抱怨他学坏了,明明刚认识那阵子那么耿直……
“那时候你还不了解我。”
千穆拒绝承认,他的恶趣味就是在和他们相处时悄悄培养出来的,问就是这两人欺负起来太好玩了,他舍不得浪费。
“我信了,就当我信了……我信了才怪。”景光忧郁地碎碎念,“千穆被零带坏了,我对不起爸妈,对不起兄长……”
“时间还早,去游戏厅吗?”千穆转移话题。
“才不去——我和零加起来也赢不了你!”
“别这么说嘛,走走走,今天让你们。”
“不许让我!”零反应激烈,“昨天是我没发挥好,今天手感绝对没问题,我一定要赢你一次!”
“好好好,嗯嗯嗯,今天零一定会赢——输的人请赢家吃冰淇淋哦?”
“不行!你一口气吃两个冰淇淋太凉了,对身体不好!”
“喂景你也太自觉了!不能让千穆得意下去了,好歹有点必胜的自信啊!”
三人勾肩搭背走在街头,又一次驾轻就熟地拐进游戏厅。
千穆在街机格斗游戏领域有着左膀右臂难以理解的天赋,他只用一只手就能把双手并用的景光虐得两眼发直,提前半天看到了明天清晨冉冉升起的朝阳,零和景光半斤八两,区别在于他好胜心极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以至于每天都会作为惨败输家,含恨包了千穆的雪糕汽水游戏币。
零和景光对游戏的兴趣本来不大,主要还是看千穆喜欢,他们才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每次灰头土脸走出游戏厅,零都会发誓:“我明天必定会赢!”
另外两人或真诚或敷衍地点头:“嗯嗯嗯,你一定可以。”
“明天不行那后天……初中毕业前我一定能把千穆打败!”
“好好好好嗯嗯嗯。”
“……高中毕业,不能更晚了!”
“景光,高明哥今晚回家吗,我们晚上吃啥?”
“他不参加社团活动应该就会回来吧,对了,顺路去趟超市,家里的鸡蛋快没了。”
“…………你们倒是认真听我说话啊!喂!”
从五岁到十七岁,他们一直形影不离。
可怜的零没能实现在高中毕业前一雪前耻的心愿。
千穆有时候会误以为自己在做梦,这个梦随时会破裂,醒来之后,糟糕的现实会争先恐后涌向他,把他拖入痛苦的深渊。
好在每一次不得不闭上眼,漫长的黑暗过后,他都能在庆幸中醒来,确定没有自己所得到的一切都还在,一切都没有变。
真好。
——我真幸运。
十七岁半的他这般幸福地想着。
“我要去亲生父母那里一段时间。”
这是他对景光和零的说辞,他是笑着说的,神色间并无遗憾,反而像是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为此遭了零狠狠掐上来的毒手,被威胁早点回来。
景看着他欲言又止,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家里的养父母和兄长知道真相,而他当时还太小,对千穆患病的事情知晓得不全,千穆很早就拜托父母和高明哥瞒着景光最重要的部分,等到许久以后——至少等到景光再成熟一些,不会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再告诉他和零,自己已经先一步离开的实情。
虽然他只能活到十八岁。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短暂的一生有什么不值得。
病床边,窗外的阳光正好,斜伸过来的树枝间,唯一一片枯叶承不住微风的召唤,终于被悄然卷落,忽又高高地往上飞起。
“我很庆幸,能遇到你们。”
红发少年轻声说完,满足地合上沉重的双眼。
在死亡的边际,冥冥之中得到了预感。
不久之后,他们还会再见。
少年怀抱期待离去。
他的身体在恍惚间越来越轻,最终灵魂不再受到拘束,脱离出来,似乎也被托起,飞向那广阔无垠的蓝天。
“下次……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