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雨再次沉默,半晌恨恨骂一声:“果然是奸商!”
温致礼笑笑,不置可否,他发动车子,领着佘雨去看房子。
房子还很新,毕竟买了也不到十年,在四楼,正好是金三银四的黄金楼层,采光和通风都很好,就是久没住人,到处都是灰尘。
对门的老太太听见动静,出来看,惊讶道:“小温?你今天过来这边住啊?”
温致礼笑着解释道:“不是,我朋友过来这边借住一个月,阿婆你以后多关照关照。”
老太太看向佘雨,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哎哎地应了两声,问温致礼是不是女朋友,温致礼却没回答,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推着佘雨就进了屋。
简单打扫过屋子,温致礼开车载佘雨回招待所把行李搬过去,什么都弄好,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温致礼要走的时候,佘雨跟着出来了,“我送你吧,今天真的太麻烦你了。”
到了楼下,温致礼忽然说:“陪我走走吧。”
他的声音平静和缓中仿佛多了点什么,佘雨愣了愣,点头应了声好。
小区在路边,走出来就是马路,容城的夜晚热闹繁华,当街的小贩在马路边排成一排,商店门口的广告牌五光十色,这是一座比家乡和宁城都要喧闹的城市。
霓虹灯红从他们头顶落下,佘雨抬头看向走在身边的青年,他双手插着兜,俊秀的面容平静淡然,让她想起在学校时和他一起从图书馆走回宿舍区的日子。
“……学长?”她犹豫半晌,试探着想问他是不是有话跟自己说。
“我以前一直都觉得,我的婚事会像大哥大嫂那样,由父母做主,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我们会有共同利益,也代表各自的家族利益,爱和不爱都比不过现实。”
他忽然间开口,声音里有一起怅惘,“以前在话剧社,姚疏月和陈端还劝过我,大学不谈恋爱少了点什么,要去追求爱情啊,在这样青春的岁月里,留下一段青涩的回忆多好,可是我不敢,我怕等到毕业我们必须分手,对方会不同意,会闹,带来许多麻烦,我是个很怕这种麻烦的人,因为我大哥……啊,我家是有前车之鉴的。”
他说到这里叹口气,佘雨觉得有点莫名,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事。
难道是因为夜晚会让人变得多愁善感?
可是她奔波了一天,只觉得很累,恨不得立刻扑到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但此刻说话的人是温致礼,那个教她阅读剧本、揣摩角色和表演技巧的温学长,也是带她去游乐园,陪她东奔西跑找房子的温学长,她觉得自己就这样走了的话,简直是恩将仇报。
于是她哦了声,接话问道:“这就是你不同意英语系那位学姐的追求的原因吗?”
温致礼卡了一下,点点头,应了声是,又连忙补充:“当然,我不喜欢她,这是最重要的原因。”
闻言,佘雨原本到了嘴边的可惜有情人终错过的感慨只好硬生生换成:“……原来如此。”
温致礼又点一下头,继续道:“不过我最近跟爸爸谈过了,问他,对我的妻子有没有什么要求,他说得很详细。”
佘雨好奇地支起耳朵,想听听纵横商界的温董事长的择媳要求,肯定很高吧?
见她一副竖起耳朵时刻准备惊呼的表情,温致礼觉得好笑,故意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将同父亲之间的谈话复述给她听。
“他让我按照这个要求去找,所以……”他顿了顿,语速忽然加快,“我觉得你就挺合适的。”
“其实还挺……”佘雨下意识想说这要求还挺正常的,别说有钱人,就是普通人家,也会是这个标准,但她话没说完,就听清了他最后一句,顿时一愣,“……你说什么?”
她整个人愣在原地不动了,抬头怔怔地看着他,满脸不可置信。
“吓到你了?”温致礼见她满脸错愕,不由得抱歉,“实在不好意思,我……我知道很突然,但请你相信,我是认真的,也是认真考虑过的……昨天你姐姐说的那句话……她可能是误会了,但、也确实点醒了我,小雨,如果你对我……嗯、对我也不排斥,有一点好感的话,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这段话他说得有些慢,似乎是一边说一边斟酌措辞,又像是害怕唐突所以有些小心翼翼。
说完之后他看着佘雨,路灯光照在他脸上,映衬出他脸上的希冀和忐忑。
佘雨忽然想起过去的整个大一,他们配合着演过好几部话剧,他是苔丝狄蒙娜的奥赛罗,他是傻女的负心人,他是爱人,也是哥哥,还是朋友。
所有的舞台形象重叠到一起,全都变成今夜的他。
她震惊地看着他,久久不能发声。
片刻后回过神,她的眼神开始四处乱飘,“我、我姐姐当时是误会了……她总让我回去,我不想走,就说……就说我喜欢你,想要在这儿追、追求你……所以她误会了,才会说那样的话……”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说完变得镇定些许,叹口气,嘟囔道:“当年她要和梁彦在一起,爸爸说齐大非偶,她不听,要追求爱情,现在轮到我,她又说起爸爸说过的话了,说没发生什么事,鬼都不信。”
声音到最后变得略微有些抱怨,温致礼知道,她这是在转移话题。
但他不打算配合她,嗯了声,“我觉得你也可以追求爱情,也许我们可以让她改观,我一直觉得,除了家世,更重要的是彼此的志趣是否相投,你觉得呢?”
佘雨一愣,下意识地反驳:“可是我们志趣不相投啊,你天天都不去上班,得过且过,我以后是要去京市读陆教授的研究生,当化学家的。”
温致礼一噎,干笑一声,“……我可以全力支持你的理想,照顾你的生活,做你最稳定的大后方,我可以随……哦,你不是军人,不能说随军,那是随什么?大概就这么个意思吧,你去哪儿,我都可以跟着你走,你觉得呢?”
佘雨绞着手指,抿着嘴,眼睛转来转去,紧张地不吭声,似乎陷入到了摇摆不定、进退两难的境地里。
她应当不是讨厌他,或许也是有点感觉的,温致礼想,否则她早就一口拒绝了。
他等了一小会儿,见她还是不说话,干脆抛出杀手锏,“我听说你们做实验用的试剂不少都很贵的,未来的佘博士,你难道不想永无后顾之忧地放开手脚做实验吗?我可以捐款赞助的。”
化学试剂价格昂贵,因为定价权掌握在别人手里,通常按微克、毫克出售,有的试剂单价看似不贵,但必须考虑到实验的失败率,一次又一次失败,耗费的材料就会越来越多,对于佘雨他们来说,实验室资金充足到随便使用任意一种试剂,是做梦都会笑醒的事。
所以温致礼提出的这个条件,实在是让她太太太心动了。
她忍不住问:“……你说真的?”
温致礼点头,“当然是真的,不过也只能是尽我所能支持你罢了,温氏不是我的,我只有小部分股份,不过,我的分红虽然没办法让你随意挥霍试剂,但也多少能让你不那么捉襟见肘。”
他并没有大包大揽地许诺以后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却让佘雨更加觉得真实,因为现代科研,尤其是实验科学,从来就不是什么个体户能搞的,它需要大量人力财力和时间的投入,并不是一个温家可以做到的。
于是她矜持地点点头,“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