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墨斯……”她想要起身,对方却手掌一压,在她身侧不近不远的地方盘腿坐下,笑眯眯地说:
“我刚出生时的样子你都见过,没必要和我那么拘谨。”
“您怎么来德尔菲了?”
“有些事要传达,然后想起你大概也在德尔菲,就来看看。”这么说着,他环顾四周,视线掠过花丛,最后落定在石屋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像是领悟了什么。
达芙妮不禁扬了一下眉毛:“您想说什么?”
赫尔墨斯耸肩:“之前你被孤零零关在那种山谷深处,我怕阿波罗又把你锁在什么廖无人烟的鬼地方。我这下可就放心啦,不然因为我的缘故害你白白遭受苛责,我也会有些过意不去。”
他单手支着脸颊,遥望了片刻环绕石屋的绚丽花丛,态度随意地道:“如果我猜得没错,花园是你打理的吧?很漂亮,没想到河神的女儿竟然还擅长与植物打交道。”
闻言,达芙妮心头不禁一突。赫尔墨斯的笑面是与阿波罗的扑克脸截然不同的另一种难懂,刚才这话既可以理解为无心的赞扬,也可以解读为某种试探。看起来迈亚之子对她产生了些微兴趣,居然特意摸清了她的来历。
“很多人都这么说。”她笑了笑,没多透露信息。在赫尔墨斯这样精明的家伙面前,永远只有多说多错。她怀疑他是来探究她与阿波罗的关系的。
赫尔墨斯似乎并不在意她过于保守的答句,径自问:“你还记得之前去皮洛斯的路上,你和我打的那个赌么?”
她讶然怔了怔,而后点头。
引导牛群前进的途中,赫尔墨斯坦然向达芙妮解释了为何要偷盗阿波罗的牛群,言行举止间尽是旺盛的自信和渴望得到重用的野心。达芙妮灵机一动,声称她猜得出迈亚之子会获得怎样的神职。
赫尔墨斯对她的说法将信将疑,于是干脆和她打了个赌,如果真的如她所言,他成为了连通天空、大地与冥界的众神信使,就算她赢。
“那么你也该知道谁是胜者了。”
“您跑得快又会飞,我能猜中也很自然。”嘴上这么说,达芙妮在内心自嘲:她能借助现代人的后见之明“赢”过神明的,也就只有这样的事了。
“也许你不知道,我身兼好运的守护者,等我的名字传开,热爱投掷骨头占卜运气、还有寄希望于赌局的凡人都会向我祈求好运,”说话间,赫尔墨斯手指之间并拢往外一翻,做了个投骰子的动作,“为了维系权柄,我必须遵守游戏规则,既然是你赌赢了,我就该如约给你奖赏。你想要什么?”
向神明祈求实现愿望时,务必谨慎斟酌自己许下愿望的内容。
河神拉冬的教导在耳畔响起。达芙妮沉吟片刻后道:“如果您允许,我想要一个承诺。假如日后我遇到了无法凭自己力量脱离的困境,可否请您回应我的祈求,以您如生双翼的迅捷步伐将我带走?”
赫尔墨斯眯了眯眼睛,郑重颔首:“好,如果我听到了你的祈祷,我一定会尽力赶来履行承诺。”
她几不可见地舒了口气:“感谢您的慷慨。”
顿了顿,她又说:“也感谢您那时遵守承诺。”直到现在,阿波罗还是认为赫尔墨斯是有意将达芙妮作为“有价值之物”一起带走的。
“有些时候,使用巧妙的手段试探他人的想法是必要的。”赫尔墨斯又挂上和善的笑面,半真半假地揶揄,“欺骗与诡诈之术是我天生拥有的权柄,这么说的话,你很适合当我虔诚的信徒。”
可那双仿佛能一眼看穿任何piàn • jú的翠绿眼眸,却让她背后隐隐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