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芙妮抽了口气,紧紧闭上眼,准备承受神明近距离释放的威压。
然而她意想中的窒息感并未袭来。
在威压随情绪肆意释放前,阿波罗就蓦地敛息。他随即看到她本能瑟缩的动作,无名的怒火加倍翻腾,却必须强行按下。于是他撑在墙上的拳头无可自控地发力前压,岩壁不堪重荷,居然龟裂出细细的纹路。
“我……”
“宁芙与不死者确然不同,但比起会衰老的凡人和半神,你与我们的存在方式要远远更相近。你目睹了那样凄惨的光景,对塞墨勒心生同情、乃至为她感到愤怒都不会令我意外。你注意到疑点感到困惑也很自然。只是,”他止住,不合时宜地低笑,“我没想到你会不惮以那等恶意揣度我。”
他抬起她的脸,令她不得不与他对视。
以难懂的神色端详她片刻,阿波罗倏地放开她,明明是个陈述句,听起来更像疑问。
“厄洛斯的金箭也许已经失效了。”
阿波罗与达芙妮角力般地对视片刻,猛然背过身去,用力揉了一下脸,而后走了出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到从来没出现过的钝痛宛如疯长的藤蔓膨胀纠缠。她抓住栖身的长榻边缘,脊背一点点佝偻下去,呼吸渐趋急促,很快开始大口喘息。
一半是夸大的演技:如果不立刻做些什么、闹出些动静挽回阿波罗,她害怕他会在怒意驱使下扬长而去,就此将她彻底抛之脑后;而另一半……是真假难辨的懊悔与慌乱,以及被当面质疑的痛楚。她总觉得神明傲慢,可她先入为主地做道德批判何尝不是另一种傲慢?
阿波罗的疑问叩到了点子上。怀疑他、质问他的与其说是宁芙达芙妮,不如说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普通人类卡珊卓。而卡珊卓对他当然没有那样汹涌不受控的爱意,但同样地,也不该有幻灭后的失落。
“阿波……罗……”她低低念诵这个名字,因为胸闷有一些生涩,仿佛是第一次那么做。
“达芙妮?!”阿波罗去而复返,一下子就到了她身前,抬手以神圣的光辉笼罩住她。
然而治愈的神术并未缓解达芙妮的症状。她攥着榻沿的十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随即骤然脱力松开。她向前倒下,撞进阿波罗的怀抱。
“怎么回事?哪里不对劲?”他触碰着她的脸颊、她的额头,慌乱都快从指尖溢出来。
她揪住胸口衣褶,喘着气发笑:“原来……厄洛斯的金箭真的……能让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