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看到的是真的,为什么我又会回到这个世界?”
厄洛斯看着她只是笑,并不作答。
卡珊卓眼神闪烁,对答案心知肚明:当然是因为阿波罗。
他不甘放弃,不知动用了怎样的手法,才将她的“灵魂”再度牵引到这里。她立刻联想到他此前谈及改变命运需要代价时,那古怪又确凿无疑的态度。
“他为了让我在这里作为卡珊卓新生,付出了什么代价?”
“你应该直接问他。若是我擅自告诉你,说不定又要被他记恨,”厄洛斯顿了顿,又笑眯眯地补充道,“别露出这种表情。那是他能承受的代价。”
卡珊卓将信将疑,但厄洛斯不会轻易松口,她便暂时搁置下这个问题。
“为什么即便恢复了记忆,我还是没有回想起……”她的唇齿不禁磕绊了一下,短暂地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形容刚才看到的那漫长的几十年,“我在原来的世界度过的一生。为什么我没有记起那些?”
厄洛斯对此倒没有含糊其辞:“这一次于你的灵魂而言,是真正的重获新生。伴随着死亡,过往经历之事都本该尘封。你会恢复一部分记忆是阿波罗的手笔。他钻了一个空子,与其说是让你回忆起‘过去’,不如说是让你‘预见’到自己数千年后的遥远未来所经历的事。”
卡珊卓隐约有所领悟:“也就是说……这里并非真正的异世界,而是我最初降生的年代再往前数千年的过去?”
爱欲之神单手支着下巴,老成地摇头:“不一定。”
她愕然沉默。
“原始神祇不仅永恒不灭,还能感知到处在另一个时空的自己。身为原始爱神的我是这样,盖亚和阿南刻亦是如此。其他的神明做不到,但原始神散落在所有时空的自我共享意识,为了方便你理解,不如这么说吧——时间和空间对于原始神明并不是阻碍。”
厄洛斯说着随手抓住棉花糖般的云朵,扯出一团,轻巧地从中抽出丝缕云絮向她展示:“某些未来之中,你熟知的现代社会并不存在,神明并未隐匿自身存在。还有一些未来,你熟知的社会存在,然而那其中并不存在名为卡珊卓的你。”
他吹了口气,其中一缕云絮轻飘飘地落到卡珊卓面前。
“只有难以计数的可能性之中的某一个时空,你降生了并且遭遇车祸,偶然地被我听到你濒死的祈求,而后与我做了交易。”
还是达芙妮的时候,盖亚就告知过她,厄洛斯与原始爱神是本体与意志的关系,而她之所以会成为达芙妮,也涉及到了多方超凡存在。她那时候听得懵懵懂懂。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何厄洛斯会拥有这么一片神秘莫测的云海,又为何会知晓“丘比特”这个独属于后世的罗马对应名。
她之前以丘比特的名义召唤厄洛斯,当然不会违反誓约、引来冥河女神斯堤克斯的注视——冥河女神虽然古老,却终究与最初自卡俄斯涌现的存在方式不同,祂并不知晓“丘比特”这名字在后世的意义。
卡珊卓以初次见面般的眼神打量着厄洛斯,厄洛斯也在观察着她。
他转而重新回到她最初关心的话题:“阿波罗虽然拥有预言权柄的基石,但他的未来之眼也无法穿透时空的壁垒。他只能让你看见他从阿南刻中窥探到的未来,而那并不包括你忘却后在家乡度过的一生。所以只有我才能让你真正地恢复所有记忆。”
夕照般的强盛光辉再度浮现眼前,卡珊卓垂眸说:“可他来到了现代……”
“他借助原始神的力量,才得以窥视到你重新成为卡珊卓之后的模样。至于他对你的‘诅咒’……”厄洛斯、忍不住愉快地抬高了声调,像在津津有味地复述生平罕见的乐事,“那是他擅自把阿南刻当做桥梁闯进你的世界,本不该发生。”
卡珊卓一时失语。不用问也知道,阿波罗定然又为此又付出了代价。
他的感情甚至已经不能用沉重来形容。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发现指尖正在轻轻颤抖着。刚才重拾的记忆似乎到了现在,才真正地渗入她,让她不由自主地心神摇撼。真奇怪,这明明是个梦,但就连肢体的反应都是如此真实。她深呼吸,努力让思绪运转起来:“既然只有您这样的存在能让我恢复记忆,我猜想您一定想要我做些什么。”
厄洛斯不可能平白无故好心做多余的事。
美少年模样的神明又笑起来:“你真是个省心的合作对象。”稍作停顿,他又说道:“即便在我眼里,你也是个奇妙的存在。”
闻言,卡珊卓第一反应是戒备。
厄洛斯见状愉快地笑出声,却也并不怎么在意,径自徐徐说道:“未来与过去在你的身上相互纠缠。身为异世界灵魂的你,往昔之日成为了你的未来;而身为特洛伊公主的你,拥有处在未来的过去。这不是很有意思么?”
卡珊卓没说话。她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种评价。
对方显然也并不需要她做出反应:“我不能透露太多,那样会让阿南刻察觉。阿波罗的第三个预言与你有关。你的选择会决定预言权柄的归属。”
“阿南刻……”
厄洛斯想要牵制原始命运神?她此前就怀疑阿波罗的状态不佳。不难推想,阿波罗很可能已然因为她与阿南刻交恶,因而失去了本应拥有的一部分预言之力。不论如何,她希望阿波罗能够顺利执掌预言权柄。于情于理,她都不能亏欠他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