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见到她了。可胸口的空洞不仅没有填满,反而更为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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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阿波罗有意克制住时不时骚动的渴望,没有刻意关注卡珊卓的近况。
每隔两年她会跟随家人到堤布拉拜谒一次,偶尔她会跟随母亲到伊利昂城供奉医疗之神的庙宇,祈求家人康健、请求神治愈生病的某个弟弟又或是妹妹。
也许正因为神明是永恒不灭,凡人随时间流逝发生的剧变便愈发明显。每一次卡珊卓出现在阿波罗眼前,她都仿佛变了个人。
并非变得陌生,恰恰相反,从眼神到举止,卡珊卓变得越来越像那个他诅咒过的红发女人。阿波罗也无法解释,但纵然经历不同、丧失记忆、改换躯壳,似乎她总会变成折磨他、让他无法轻松挪开视线的样子。
这些年来不曾停止燃烧的情意也开始不受控制。阿波罗不由感到自己此前的疑虑是完全多余的。她当然是她,他当然还爱她。
问题只剩他该怎么让她回到他身边——她该有的位置上。
青春期的少女开始抽条长高,因为长得太快,身姿纤细而修长,有种如苇草又似小树的魅力。卡珊卓还是喜欢跑动,只是碍于身旁女官们的注视,来神庙时总是刻意缓步轻挪,摆出一副得体的样子。
而一旦大人们挪开视线,她的步子就会轻快起来,只要给她一片空地,她大概就随时会开始跳舞又或是小跑。
每到那个时候,阿波罗就会忽然很想知道她现在奔跑起来会是什么模样。
只是他不愿再看到她从他身前逃走的背影。
他想让她主动奔向他。
阿波罗知晓他可以利用神明的尊贵地位,轻而易举地得到卡珊卓。以天神的身份向凡人求爱似乎总是很简单的,凡人会受宠若惊,会顺从而欣喜地接受来自神明的爱意——至少,这是父神宙斯的某些行径给他的印象。可阿波罗也知道拿万神之王当参考标准不太合适。
更何况对方是达芙妮,是神秘的卡珊卓。
这么一想,阿波罗很快就不那么确定了。也许他应该用更曲折委婉的手段。比如通过祭司发布命令,让卡珊卓成为他的祭司。而后降临到她面前,让她回应他的热情。
只是……只是。如果卡珊卓对他们的过往一无所知,对于他与爱意伴生的憾恨全无印象,阿波罗总觉得不甘心。
一旦她记起来,他们就不得不面对那化作月桂绿荫的裂痕。她可能会抗拒他,再次让他困惑。
全无记忆的卡珊卓也许会更快接受他,但那样的她是不完整的。
这一次,他想要拥抱她的全部,包括她身上难解的谜题,那些会刺伤他的软而坚韧的刺。
阿波罗立刻做出决定:他会让她看到名为过去的“未来”,重拾身为卡珊卓和达芙妮的记忆。这一次阿南刻没有阻挠他,也许因为这部分记忆也包含在组成他失落的“所爱”的范畴之内。
只是祂依旧没有容许他窥探另一个时空她度过的后半生。这巧妙的空缺会让卡珊卓感到困惑,会让她怀疑戒备他。
但阿波罗并不在乎。那样更好。他不需要她的感激和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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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的轻纱笼罩堤布拉的阿波罗神庙,空气中尽是冬日将至的寒意。红发少女裹着厚厚的毛毯,在神庙殿室的地面上沉睡。阿波罗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侧静立片刻。
即便身下垫了两层毛毯,她在硬邦邦的地上也睡得不可能舒服。她似乎翻来覆去了很久,现在几乎蜷成一团,即便在梦中也不觉蹙起眉心。
阿波罗抿唇。凡人的某些成人仪式习俗着实古怪,明明一个个身体羸弱,不小心就会遭受病痛侵袭,却偏偏要让少男少女躺在冰冷的地上等待神眷。这不是阿波罗定下的规矩,在此之前,他也确实没觉得这习俗有什么不妥的。
也许他该命令祭司们给之后参加仪式的少年人准备更温暖的床铺。
但都是后话。
怀着几乎要倾泻出来的温存与喜悦,还有一丁点的不安,阿波罗极慢地俯身,碰了一下卡珊卓的脸,而后抱起她。
至少他可以保证今晚,她会在神庙更深处某片温暖的帷幕后睡得香甜。
“欢迎回来。”他轻轻说,走进宁静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