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和我搭讪吗?”卡珊卓反问。
阿波罗蓝眼睛慌乱地闪动,但无措只有片刻。他随即陡然镇定下来,笔直地看着她说:“是,你在人群里很……显眼,我之前没见过你,所以就想和你认识一下。”
卡珊卓惊讶于他的坦诚。而她不讨厌坦率的人。于是她主动伸出手:“卡珊卓,但你也可以叫我凯特(Kate)。”
这是由卡珊卓全拼缩略而成的简写名。她从小就觉得自己的名字太长,有些老派,像是另一个时代的遗物,也因此在小学时被同学嘲笑过,因此干脆接受了凯特这个叫法。
“凯特。”阿波罗几乎是珍惜地跟着重复,那郑重的语调让她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仿佛她身处名为阿波罗的星系正中心,重要到能以自身分量撬动周围的行星轨道。还从来没有人让她有过这种强烈的被认真注视的感受。
不需要阅读智能手表的心率监测结果,这一刻,她的心跳肯定陡然加速。
数拍沉默。院子里喇叭播放的说唱曲目变得吵闹。阿波罗张口说了什么,但她没听清。他于是略微俯下来,抬高声量重复问题:“所以……凯特,你认识赛艇队的人?”
变幻的光线影响距离判断。阿波罗凑得比她意想中更近。她甚至可以数他的下睫毛。因为距离拉近,阿波罗身上的古龙水味道更为明晰,干净的柑橘调无端让人想起已然过去的夏日。他的眼睛也让人想起大海,远看只觉得颜色纯粹又美丽,近观反而会生出与心动近似的紧张感。
她怔了一下,用玩笑掩饰自己的不自然:“我的室友认识赛艇队的人。严格来说,我并没有受邀请,我不会因为没有邀请函被赶出去吧?”
阿波罗呆了呆,随即笑了:“当然不会,如果有人敢追究,我会说你是我邀请来的。”
他这一笑,周围的人都不由自主看了过来,先看阿波罗,而后是卡珊卓。
卡珊卓侧身从桌子上拿起一瓶气泡水,佯作浏览桌子上的食物和饮料,以此回避陌生人充满探究的注视。
阿波罗显然早就习惯沐浴在这样的视线中,并无太大反应,只跟着她走到长桌边上继续搭话:“对了,你几年级?”
“一年级。”
“在O大还习惯吗?”
“还好,”卡珊卓扯了一片蘑菇豌豆披萨,拿着纸盘子没开动,视线落到阿波罗手中的啤酒罐上,“你呢?三年级,还是四年级?还是毕业生?”
理论上超过21岁才能饮酒。当然,在这种运动社团的派对上,没到合法年龄就摄入麦汁汽水也很常见。
阿波罗摸了摸鼻尖:“我二年级。”不等她扬起眉毛,他又补充说:“但我在入学前先gap了一年。”
“我可以问你在gapyear都做了什么吗?”
“训练,”阿波罗停顿了一下寻找合适的措辞,“我之前是国家射击队代表预备队员。那年恰好有奥运国家代表队选拔前的集训。”
卡珊卓哇了一声,下意识想追问他是否入选了。但她立刻想到,如果他入选国家代表队,应该就不会只推迟一年入学。她转了转眼珠,比出手|枪的样子朝天开枪:“射击听上去很酷。你肯定很厉害。”
阿波罗对此不置可否,大方地坦白:“但我发现我对射击兴趣没有那么大,为了训练要牺牲太多个人时间,所以我决定退出,把时间花在我真正热爱的事上。”
这答案出人意料。听起来如果他想要,他完全有把握可以入选。
卡珊卓的第一反应:真是自由洒脱的灵魂。
当然,阿波罗肯定还拥有能够支撑他做出这种决定的家庭条件。沉默片刻,她回了个哇哦,而后顺势问:“你真正热爱的事是什么?”
阿波罗的眼睛小孩子般亮起来:“我在进修音乐学位。”
“那么你主要演奏什么乐器?”
他不确定地回答:“基本都会一点……?”
卡珊卓噎了噎,阿波罗这个人每过十秒就会刷新她的认知。而且他的态度太平静坦然了,没有丝毫炫耀的意思,真的只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她半真半假地抱怨:“除了射击和音乐,你还有什么惊人的特长?一口气告诉我吧,免得我继续一惊一乍。”
阿波罗却将问题抛回来:“不能总是说我,先告诉我你呢?你平时喜欢干什么?”
“看电影,还有……”卡珊卓咬了一记下嘴唇,“摄影。”
“你在进修美术学位吗?我记得这里的美术系有艺术摄影方向。”
卡珊卓笑着摇摇头:“只是爱好,目前没有那个打算。”
阿波罗看了她片刻,也许要怪他那仿佛会在黑夜中发光的瞳色,她居然生出他看透了她难言之隐的错觉。他转开话题:“我也喜欢看电影,有什么你会向所有人推荐的电影吗?”
“《教父》?”
阿波罗惊讶地眨眨眼。
卡珊卓笑着低下头:“我知道这个答案很俗套,但我确实认为没看过《教父》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阿波罗立刻说:“我会去看的。明天就看。”
她闻言怔了一下。
阿波罗不自觉再次晃荡至今没打开的啤酒罐:“或者……我们可以找个时间一起看?有的电影院接受点播特定电影。”
“也许吧。”卡珊卓没做明确答复,她不至于察觉不到这是异性之间的示好,但特地包场电影院实在有些夸张了。说实话,这反而会给她压力。
虽然和阿波罗聊到现在,对他印象很好,她还是不清楚他为什么会在这么多人里选择向她搭话。她知道自己的外貌绝对不算差,但也没到惊天动地的地步。况且她今天去逛器材穿得很随便,宽松V领衬衫配阔腿牛仔裤和平底鞋,等同没有化妆。
卡珊卓很少和体育社团的人混在一起,但从哥哥亚历克塞还有美狄亚那里也或多或少听说了一些,对这种团体的作风有数。如果对方只是想要方便的一夜激情,虽然阿波罗的硬件很让人心动,搭讪时候的笨拙也不像是伪装,但她没有兴趣成为谁过夜即过期的战利品。
“你也是赛艇队的?”她转而问。
“不,”阿波罗观察着她的表情继续说,“有几个高中同学经常会邀请我来,一直不露面不好。其实我并不是派对常客,我更喜欢规律的作息。”
卡珊卓偏头:“那么周末你一般干什么?”
“写曲子,或者——”他腼腆地抿了抿嘴唇,“写诗。”
写诗。卡珊卓惊叹地在内心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