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罗的房间很整洁,并非缺乏生活气息的虚假洁净,而是每个区域的分工都经过精心设计规划,完美适应了住客的生活需求,并且日复一日地维持着最佳的状态。
家具和墙面都是淡雅的浅色系,进门是宽敞的客厅兼书房,厅堂尽头立着一整排窗户,眼下拉得严严实实。白天采光最好的位置放置了圆角桌和办公椅,避光的那侧墙面是书架和CD收藏。沙发和高背椅围着茶几划分出娱乐区,长沙发上搁着一把吉他,卡珊卓刚才听到的显然就是它。
扪心自问,卡珊卓觉得她和美狄亚的公寓和阿波罗的相比简直就是灾后重建现场。
没有随处乱扔的外套帽子和杂物碎纸,杯子之类的东西用过都会放回原处,就连数据电源线都整齐地卷好码放起来。
从中不难看出阿波罗严格自律,甚至有一些强迫症倾向,日复一日地将意志力与控制力落实到起居的每个小细节上。
卡珊卓忽然不知道该把手脚往哪里摆。她本能地感到自己是个侵入者,即便不带恶意,也会彻底破坏这空间井然有序的初始状态。
“我可以看看你的书架和唱片吗?”她尽可能表现得充满兴趣,掩饰那在背脊上攒动的古怪紧张感。
“请便,随便逛。左边的门后是录音室,右边的门是卧室和浴室。我下楼给你倒点水。”这么说着阿波罗就暂时离开了。
阿波罗的藏书和唱片收藏没有什么规律,从音乐理论到生物细胞学课本(除了音乐,无所不能的小奥林波伊先生还同时进修生物专业,考虑毕业后申请医学院),从死亡金属到布鲁斯调,什么都有。
录音室墙面做了隔音处理,分隔为两部分,看上去十分专业。靠门的一侧放置了不少乐器,包括一架立式钢琴,还有卡珊卓叫不出名字的古典乐乐器,紧邻着电子合成器和键盘,总之效果很奇妙。
这里就没外面那么整洁了,写了一半的曲谱落在地上,卡珊卓小心翼翼地避免踩到,探头进去看了看就准备退出。
“里面没收拾,有点乱糟糟的。”阿波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卡珊卓差点吓到,回身时几乎撞到他手里的杯子。他及时后退半步,稳住杯中液体没让它洒出来。
“不确定你想不想摄取咖|啡|因,我就给你泡了洋甘菊茶。”
“谢谢。”卡珊卓双手包着杯壁,忽然又觉得她可能真的只是来参观房间外加听吉他的。拜托,是洋甘菊茶,用来平心静气助人放松的洋甘菊茶。
把杯子给她之后,阿波罗也有些手足无措,呆站了几秒,他抓抓头发拎起吉他:“你想听什么?”
卡珊卓坐到另一边的高背椅上:“你来决定。”
阿波罗就抱起民谣吉他,很轻松地弹了段最近排行榜霸榜单曲的副歌旋律,而后切换,叫不出名字的老歌,另一首流行乐的演奏版,再切换……
他的弹奏技巧无可指摘,但卡珊卓听着听着,注意力就被他拨扫琴弦的手指抓走了。
指节修长,骨节分明,用力时手背上部会有淡色的血管凸起,灵巧地、目的明确地动作,每一次按压拨弄,都让调整到最佳状态的琴弦发出合宜的音符。
只是这么隔着社交距离看着,并不会觉得阿波罗的手比她大一圈。
但卡珊卓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十指相扣的,原本只是普通地牵着手肩并肩走,没有预警,他猛地就穿进她的指间,严丝密缝地扣紧,掌根相碰。
那一秒像有电流经过脊椎。
现在想起这个细节实在是时机微妙。更要命的是阿波罗根本不用看着吉他确认手位,弹奏全程专注地望着她。
她几乎都要以为他在蓄意引诱她了。
卡珊卓喝了一大口洋甘菊茶,徒劳地试图把脸藏到杯子后面。
阿波罗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微上翘。
她愈发觉得室内暖气温度略高。夹克再穿下去难免闷出一身汗,她搁下杯子,将外套甩到椅背上。
习惯性地这么做完,卡珊卓才想起“所有的椅背最终的归宿是成为衣架”可能不符合阿波罗的生活习惯。她尴尬地起身,双手抱着夹克,轻咳道:“衣帽架在哪……”
阿波罗搁下吉他,接过她的外套,低头看着她。
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瞳仁蓦地扩大。
本能地掩饰一般,阿波罗双手机械地将衣袖肘部的褶皱抚平,沿后背中线对折叠好又展开。他显然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能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房间的构造,又或者突然想不起他为什么拿着她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