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小心翼翼地,他向她伸手。
在阿波罗握住她放在桌面的指掌前,卡珊卓抽手垂到身侧。
他吃痛地僵住。
“你不需要为了我这样,”她吸气,清晰地吐出词句,“我不要。”
阿波罗瞳仁收缩:“什么……”
卡珊卓捏紧了杯子,反而险些脱手。咖啡上层缓慢融化的冰块不安地叮当碰撞。她昨天积蓄一天的力气就是为了能够说出下面这番话:“哪怕我没有收到那份礼物,我依然不会接受你为我放弃本该拥有的前程,去做你不该做的事……那是浪费你的才华。”
阿波罗不假思索道:“我不在乎!”
咖啡店里的其他顾客循声看来,他侧过头,将脸埋进手掌。
她沉默须臾,等陌生人的注视挪开后才轻轻说:“可我在乎。”
阿波罗倏地抬头,怔然瞪着她。他的眼睛霎时变得亮极了,将她话语背后的意义照得无处遁形——她还是爱他的,然而就和化作白矮星前剧烈燃烧的星辰一样,他的眸光黯淡下去。
她还是爱他的,但是——
总是会有一个“但是”。
卡珊卓浑身紧绷,只有那么做,她的声音才不至于颤抖过度:“我不想看见你因为我变得……潦倒窘迫,强迫自己去做不喜欢做的事。我……不想成为毁了你的凶手,更加无法忍受你将来某一日因此而怨恨我。”
“我不会的,”阿波罗眼睛里的波光乱了,像失控的漩涡,有那么一瞬,他仓皇得浑似抓住最后一根细弱稻草的溺水者,说话的条理也开始崩坏,“我愿意那么做,我想要那么做。我不会委屈你,相信我,只是最初会有些艰难,只要步上正轨,我们——”
她笑了,缓慢而坚定地摇头。
“我们的关系本来就有一些问题,但那些也不重要了。你不可能真的切断与家中的联系,一辈子与他们不见面,在你父母眼里,我不够格。这是事实。”
穷尽努力与巧言也无法辩驳的事实。
阿波罗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像座定格在痛苦主题下的雕塑。
墙上的分针秒针像是静止了,窗户上、杯壁上凝结的水珠也仿佛在空中结成黏稠的雾,只等着高悬的刀锋落下,让一切结束。
他嘴唇翕动,无声低语。
卡珊卓读懂了:求你了。不要。
浑身的骨骼仿佛置换成冰块,牙齿也是冷的。但她还是说:“我们还是就此分开为好。”
阿波罗下意识地回:“不。”
“开学前我会把留在你那里的东西拿走,会尽可能避开有人在的时候,免得尴尬。”
他咬紧牙关,身体轻颤着重复:“不。不能结束。”
“我想说的都说完了。”卡珊卓没法看着阿波罗,却又不能别开脸示弱。于是她盯着他下颚上一根金色的胡茬,瞳孔有些失焦。
他生怕亲昵时扎到她,总是很自觉地将胡茬清理干净。今天他来见她前也剃过须,但兴许是手忙脚乱,又或是神思不属,独独漏了这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