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花仓皇失措,趴在废墟中疯狂的翻找:“不能烧掉,不能烧……”
见她膝盖撞到一片还残留着些许暗火的木头上,商陆赶紧过去帮她把木头拿开:
“醒花,醒花你先冷静一下,这里很危险。”
醒花抬起头,无措的哭着:“我编的引路绳没有了,怎么办,它被烧掉了,它不能再引路了……”
引路绳?什么东西?
商陆努力回忆:“你是说你挂在门口的那些有红须的绳子?”
醒花哭着点头:“对,我挂在门口的,可全都烧完了,我编了很久的,怎么办,月亮要升起来了,
没有引路绳引路亡魂会找不到路的,我来不及再编了。”
商陆寻思不是说月牌引路吗?怎么又变成引路绳了,羽国这文化还挺多的。
他赶紧安抚手足无措的醒花:“没事,我会,我会编,我帮你一起,我编绳子可快了。”
那绳子编法他看过,就是很普通的八股编,他还是会编的。
醒花啜泣:“可是引路绳只有与亡者关系亲近者才能做的……”
商陆脑筋转的飞快:“我们是朋友嘛,我和你是亲近的朋友关系,你和亡者是亲近关系,那我不就是和亡者有亲近关系了吗?”
从小到大就没和几个人相处过的小姑娘很好哄,哭声稍微停了一下,不确定的哽咽着声音小声问:“能这样算吗?”
商陆肯定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醒花被哄住了,然后想到什么,又悲从中来:“可是没有红丝线了,全部都烧光了。”
“没事没事,问题不大。”商陆按照记忆站起来往下看,这里的植物都被烧没了,但根部在土里,没那么容易烧掉,他跳下去伸手一挖,果然挖出了大片的植物根部。
见醒花红着眼站在上面往下看,商陆挥舞着这一把根冲她笑:
“这是茜草根,可以提取出红色颜料,我处理一下,很快就好了。”
商陆十分庆幸自己之前为了找材料把这里都看遍了,还记得这片地方长了一大堆茜草。
茜草在古代一向是制红色的原料,这些茜草根这么多,再加上他做的真空泵,想要搞出染色用的颜料还是够用的。
十分钟后,拔完茜草根的商陆和醒花一起坐在废墟前编绳子。
编绳子的线则是从琉璃海的绳子上拆下来的,阎俊相当热情,甚至还多送了两条过来,然后给了商陆一个“记得打听消息”的眼神才走。
醒花犹犹豫豫的看向那个在她看来很古怪的器具:“它真的能做出颜色来吗?”
“它不能做出颜色,但是它能让茜草根快速干,等干了之后我们把茜草根磨碎就有颜料了。”
商陆催醒花:“别看了,你编的速度都被我比下去了。”
他说自己编绳子快可不是假的。
商陆上学的时候那些早恋同学很流行互相送礼物,什么编织绳啊围巾啊项链啊,还都有个“要亲手做”的前提。
但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叫手残星人。
这个时候就轮到从小就手巧的商陆出场了,那些堕入爱河的同学们可是让他狠狠赚了一笔生活费。
商陆可以超级骄傲的表示,那时候的学校野鸳鸯们,在一起的三十对里,十五对的定情信物都是他干的。
这轻松快乐的赚钱方式一直持续到到学校开始狠抓早恋棒打鸳鸯,他这才遗憾的放弃了这个兼职。
虽然很久没有捡起来这门手艺,但商陆依旧还是当初那个“代做定情信物,快又质量好”的他。
他的速度和质量将还有点犹豫的醒花都给震住了。
小姑娘终于放下心来,不再哭泣,而是认真的编织着手上的绳子。
见她脸上还有残余的委屈难过,商陆想了想,以一种闲聊的姿态说道:
“今天有个羽国人向我求婚了,我们中原男子之间不能成婚,他跟我求婚可把我吓了一跳。”
听说商陆被求婚,醒花果然快速被吸引了注意力,第一反应就是:
“你没有接过相思绳吧?”
商陆:“没有,我拒绝了。”
醒花替他松口气:“那就好,你若是接了,那可不好还回去,相思绳的意思是自己愿意替对方承受所有苦难,一般接了就不能退了。”
商陆一愣:“不能退?他也没告诉我啊,差点
就绑在我手上了。”
醒花一副‘我很懂’的样子:“他应该就是看出你不知道相思绳的含义,这才在你还没答应的时候就想为你系上,这样你接了相思绳,不答应也必须答应了。”
商陆只觉不可思议:“他看上去人挺好的啊,竟然会这么做。”
醒花疑惑道:“为什么好人就不能这么做?有了喜欢的人,自然是要千方百计的留下他啊。”
十五岁的小姑娘一边编着粗绳,一边颇为雄心壮志:“若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换成羽国任何一个人也都会这么做。”
商陆抽抽嘴角:“你们羽国可真是……民风彪悍。”
醒花已经完全被转移了注意力了,一脸被夸奖的表情,笑着安慰商陆:
“不过你不用担心,你拒绝了他,他就不会做什么了,你没明确拒绝的话他会骗你哄你,你拒绝了他就不会这么做了。”
商陆听完这些,简直恨不得给白爷嗑上十八个响头,感谢他得救单身之恩。
要不是白爷,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莫名其妙接受人家求婚了。
他又试图回忆祭司有没有戴红绳,但只记得对方手腕脚腕上系了一堆的小铃铛。
“醒花,祭司大人有相思绳吗?”
醒花摇头,说法和木一致:“祭司大人不可以找伴侣的,我也从未见他编过相思绳,应当是没有的。”
商陆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后,鬼鬼祟祟在地上画了几道出来:
“你认识这是什么字吗?”
醒花仔细辨认了一下:“祈求安康,一生平安。”
商陆:“没了?”
醒花点头:“没了呀。”
商陆疑惑:“没有名字什么的吗?”
醒花比他还疑惑:“没有啊,就这些,但是你是在哪里看到这些字的,这是我鸠族刻在鸠牌上的祝福,只有鸠族才有。”
商陆一愣:“这是鸠牌上的字?”
“是啊。”醒花掏出一块石牌,指给商陆看:“祈求安康,一生平安。”
她又点点这两行字底下的蝌蚪文:
“这是我的名,花。”
商陆仔细看去还真是,上面的字和他在铜牌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醒花的牌子底下多了一小段。
醒花又问他:“你从哪里看到的?十五年前我鸠族除了我全族战死,所有鸠牌都跟随下葬了啊。”
商陆本来打算含糊过去,但想到自己还要找醒花打听十五年前的事,想了想,还是掏出了那块月牌。
“这是我捡到的,就有点好奇上面写的是什么。”
“呀!”
醒花很惊喜的接了过来,连引路绳都暂时忘记编了:“用的是月牌,但祝福却是鸠族的,这应该是我族兄的。”
商陆听懵了:“你族兄?他叫什么?”
醒花摇头:“不知道,祭司大人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
她摸了摸那些祝福下方该有名字的地方,那里全是划痕,于是她眼圈便红了,有点失落的说:“连月牌上的名字也被抹去了。”
商陆理解的很快,醒花从小一个人住在山上,因为守墓不详,她也从来不和其他羽国人交流,只有祭司会来看她。
祭司要是不告诉她,她肯定是没地方知道的。
他小心试探的问:“为什么是月牌,但是刻的字却是鸠族的?你这个族兄是鸠族人吗?”
醒花很珍惜的轻轻摸着这枚月牌,低声说:“祭司大人说,我的族兄有鸠族一半血脉,他得阿母是鸠族,阿父是月族,月族刻在月牌上的祝福是一生守国,战死不悔。”
“但族兄出生的时候身体不好,他的父母就在他的月牌上刻了鸠
族的祝福,所以他的月牌和月族其他人都不一样。”
商陆懂了,这是月族和鸠族的混血啊。
他心中的答案渐渐清晰:
“那他……十五年前是不是也在战场上?”
醒花点点头:“祭司大人说,十五年前我的阿母怀着我上的战场,阿母死后,族兄破开她的肚子把我救出来,所以我才能活下来,要不然早就随着阿母死在战场上了。”
“祭司大人说,族兄的月牌丢失,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才让我在门口绑上那么多引路绳,这样族兄每天晚上就能顺着引路绳回家了……”
商陆弄明白了。
原来醒花挂在门口的引路绳是为了引这个丢失了月牌的族兄回家。
所以她才会在看到引路绳毁掉后哭的那么厉害,因为在她看来,其他亡魂都有引路用的月牌,只有她族兄没有。
他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编着的引路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