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又又又一次生病了。
倒也很正常,毕竟他先是白天又脱水又疲惫又被暴晒了好几个小时,本身身体就很疲惫了,沙漠白天晚上温差又大,还情绪动荡,怒急攻心,生病也正常。
虽然其余人并不知晓商陆的内心冲击,但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他们都很淡定,毕竟伞人们都有个共识就是器匠都很娇弱,而商陆恰巧又比普通器匠更弱了几分。
于是在所有人都活蹦乱跳精神奕奕,在炎热的天气赶路的情况下,商陆裹着薄毯,被白降背着走在人群中时,没有一个人露出意外神色。
就连第六海的海首方晃,都在看到这一幕后露出一个‘器匠果然都是弱鸡’的神情,随后就不再关注了,倒是方爱扫过来几眼。
商陆手虚虚搭在白降肩膀,脸色还有些许苍白,他望向前方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沙漠,舔了舔干了的唇:
“白降,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就行。”
他们已经在这片沙漠里走了五个多小时了,毕竟绿洲虽好,却无法让伞人破开海市,要想出去,还是要顶着这温度盲目的寻找海市主人。
海门之间并没有商议,但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分隔太远,哪怕是岐黄海跟第六海也是一样,在这样一个不知道边界在哪里,也很难分清楚方位的大沙漠里,独自行动是最危险的。
两个太阳的威力不容小觑,虽然众人中途短暂的休息过几次,但在这样的高温环境下,即使是白降额头都冒了许多小汗珠。
想想也是,天空高悬两个太阳,这样的温度下就算是自己步行都累的够呛,更何况白降背上还背着一个他。
商陆几次想下来自己走,白降却没有要将他放下来的意思。
他将弓挂在腰间,双手稳稳当当托住商陆:“你还没退烧。”
“只是一点低烧,昨晚你都照顾我一夜了,本来就没睡好,还背我走这么长时间,你肯定很累。”
“不累。”
一向不会拒绝商陆的白降这一次却始终坚定,说完这两个字后,脚步始终没停下。
商陆无法,只能努力挥舞起手里的扇子,试图给白降带来一点凉意。
虽然他也知道凉意是不可能的,沙漠里的风那都是热风,但能缓解一点是一点吧。
一边扇风,商陆的思维一边就忍不住发散了,他其实依稀记得昨晚自己闹腾了几次,都是被烧的不舒服,迷迷糊糊说胡话,踢被子。
具体记不清了,但只记得每次他刚把被子踢开,白降就立刻重新帮他盖上,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当时烧的整个人晕乎乎,还不忘记委屈,还拉着白降的手耍赖不让他盖,白降也是耐心,就轻声哄着他让他放手,无论他说什么都答应,一晚上这样他踢被子白降盖被子的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想到这里商陆就觉得心虚,又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小时候生病是闹腾,但长大之后就好了很多,尤其是上大学后,几次生病都是默默自己扛过来的。
结果昨晚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习惯了自己扛了,可一听到白降轻声跟他说话,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委屈就一股劲的往外冒,让他想扒拉着白降的手不放,想一直听白降的声音,感受白降照顾他的动作。
羞愧啊!越活越回去了!
商陆越想越心虚,给白降扇扇子的动作就更殷勤了。
阎俊唇也是干出几条裂纹,他眯着眼望向前方,又望了望头顶那完全没有要落日意思的双日,喊了一声:“就地休息。”
众人都停了下来,五个海门以不远不近的距离分散在各处,将隔热毯垫在沙地上开始补给。
哪怕在绿洲里时他们都尽可能的将所有器具都装满了水,但在不知道还要徒步走多久的情况下,还是要节省着用。
商陆小口小口啜饮,感觉喉咙稍微滋润了一点,就重新拧好了水壶,阎俊坐到了他身边,他放好水壶问道:“决定了一直跟着太阳走了吗?”
“是啊。”
阎俊也是只浅浅润了润嗓子就不喝了,他跟商陆一样,也是把衣服盖在头顶尽可能的避免直晒:“现在什么情况都没摸明白,就只有俩太阳,也只能先顺着太阳的方向找一找了。”
即使明知道离开绿洲后必定会面临缺水,进到沙漠里又会补充不了水源,但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绿洲里,否则只会被慢慢拖死。
好在这个海市看似一点线索也没有,但悬挂高空的两个太阳还是让伞人们看出了端倪,它们始终是在那个方位的,就连所谓的‘晚上’,也只是稍稍落在下方,亮度骤减,并没有像是正常的太阳那样‘落山’。
真正的太阳是会东升西落的,而这双日却始终在一个方向,背后肯定有原因,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夸父追日’,尽可能的把握住这唯一的线索。
商陆也望向了天空高悬的双日:“得是什么样的记忆,才会出现两个太阳啊。”
白降也加入讨论:“这个海市很大,不像是近期形成”
商陆和他看法一致,海市的大小虽然跟执念深浅有关,但最终决定因素还是时间,就如第一次进的羽国海市,因为足足存在了两千年的时间,里面不光大到没变,死海们也如同真正的活人一般。
而王妮子的海市存留时间并不长,哪怕有琉璃玉的加持,也只是一个小村庄的大小。
他脑洞大开:“难道是这个海市入口也很难找?或者说琉璃玉也加持它了?但不对啊,它的入口要是真的在这,我们进上个海市的时候没道理发现不了。”
阎俊缓缓缓缓的倒在隔热毯上,硬生生营造出一副缓慢死去的画面,然后就拿着扇子疯狂扇风,试图给自己热到爆炸的身体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说不准,琉璃玉不是会跑吗?说不定这个海市也会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
这话一出,白降神情微凝,商陆见了,问他:“怎么了?”
白降看向他:“还有一种可能,活海可以行走。”
“什么行走……你是说可以自由行走的那种活海?”商陆反应过来后眼睛刷一下就瞪大了:“不会吧……”
阎俊本来没想着一茬,被这么一提醒,也腾的一下坐起来,吓得商陆一激灵:“我靠,阎哥你诈尸啊!”
“诈尸都没这个海市主人能行走可怕!”
阎俊扇子也不扇了,一脸悲催:“要是这活海真的能行走,他把海市丢这,自己跑出去了,那他十年八年不回来,我们岂不是要困在这里十年八年?”
商陆眼睛睁的更大了:“不会吧?!!这破地方,真待十年八年,我们还不被晒成人干吗?!”
“不会。”
白降沉声道:“活海不在,海市是可以任由人出入的。”
“咦?有这么个说法吗?我们琉璃海没记载啊,果然还是你们白家人见多识广。”阎俊脸上的悲催立刻消了,随后又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那照这样说的话,那个被我们当成共用健身房和祖坟的废弃海市,岂不是它的主人一直在外面行走。”
商陆一想也是:“那我们这算不算是非法入侵他人住宅啊?”
阎俊:“……你那小脑袋瓜子里怎么总想这些,难道不应该想想,要是哪天那个海市的主人回来了,蹲在里面隐居的,做武器的,shā • rén的那不就出不来了,还好你不爱进去做武器,啧啧,虽然那个海市一直以来都能进出自由,但是你还是保险点,以后别去了。”
商陆:“……”
隐居和做武器他可以理解,shā • rén是什么鬼啊。
见商陆一脸的震破三观,阎俊还很耐心的给他解释:“伞人之间总有摩擦嘛,但是基本都不会在外面动手,那个废弃海市就是个shā • rén放火的好去处,杀完人尸体一埋,干净简单好处理。”
他说的轻描淡写,商陆听得背后寒毛直竖。
阎俊还吓唬他:“你忘了上次带你过去看那漫山遍野都是墓地了?底下都不知道埋了多少白骨了,所以要是有人约你去那,你可千万别去,不然被人敲了闷棍,死的无声无息都没人知道。”
白降警告的看他一眼,安抚商陆道:“假的,那些墓地里葬的都是各个海门的伞人。”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琢玉海的伞人也都葬在那。”
阎俊嘿嘿一笑:“怎么能说是假的呢,那地方的确是shā • rén放火的好去处嘛,我要是想解决仇人,肯定选在那。”
商陆此刻也反应过来了,伞人之间真有什么仇怨在平常海市里就能解决,干嘛非要跑废弃海去。
想到琢玉海,他心里一滞,情绪难免有些低落:“等出了这次海市,我想进去看看。”
阎俊寻思,不刚说了最好别去吗,结果还不等他说话,白降就已经应下:“好。”
他看看商陆,又看看白降。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总觉得这俩人说话的时候,总有种他人融入不进去的感觉。
不过他也不在意,活跃完了气氛,又回到正题:“那如果这个海市的主人真的能自由行走,现在我们被困在里面,岂不是说他此刻就在这里?”
阎俊说完,忍不住咂舌:“可以自由行走的海市,我还没见过活的呢。”
“不过这样一来好像也说得通,不是传闻这种活海需要被火烧几十年才能自由行走吗?要是一直被火烧的话,海市里是个大沙漠也说得通,不过这海市突然出现又是怎么回事,海市主人可以带着海市到处跑吗?”
白降沉声:“海市无法跟随移动,如果真的移动了,只有一个可能,他正在死亡的过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