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暖暖,连书房中也映着明亮的光,案桌上的翡翠香炉升起袅袅白烟。
姜韵动作甚轻地替付煜研磨,衣袖被她拢起,露出了半截白皙的手腕,上面松松垮垮戴着支羊脂玉镯,衬得她手腕纤细如玉般,说不出的好看晃眼。
卫旬不着痕迹打量了她一眼。
和刚入府时相比,如今的姜韵,身上越可见名贵精致的饰品。
可她好似活该被精细养着,浅浅蹙眉间,就让人生了无限怜惜,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眼前。
张盛推门进来,奉上茶水。
案桌上摆着个果盘,女子站在旁边,付煜不得不分一丝心思在她身上,他持起狼毫笔,不过落了两个字,就撂下了笔。
付煜掀起眼皮子,觑向姜韵:
“别忙活了,去那边坐着。”
书房中自然有休息的地方,隔着烟墨屏风,靠着书架旁摆放着软榻和小案桌,有时付煜自己也会在书房中小憩儿。
案桌上甚至摆着果盘和茶水。
姜韵怔了下,似有些错愕。
落在付煜眼中,就是她不想过去的意思,付煜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眸子:
“你今日倒粘人得紧。”
颇几分打趣,顿时让姜韵脸颊羞红了一片,她连行礼都顾不得,拎着裙摆蹭蹭几下就跑到屏风后。
卫旬觑着二人作态,心中有些咂舌。
姜韵刚躲进屏风后,脸上的羞红就尽数褪去。
她不紧不慢地坐在软榻上,只隔着一扇屏风,将付煜和卫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显然不止她,付煜也想知晓卫旬这一趟的结果。
“人找到了?”
付煜端着杯盏,轻轻抿了口,似随意问道。
卫旬顿时将心思从姜韵身上收回,眉眼苦笑:“哪有这么容易?”
付煜似惊讶地挑了挑眉梢:
“未寻得线索,你就回长安了,可有见过卫三公?”
二人之间谈话,并非公事,倒也颇为随性,卫旬坐在一旁,端起杯盏,还未送到嘴边,听见付煜这句问话,就放了回去。
他摇头,透着几分无奈和苦恼:
“见自是见了,属下昨日刚回到长安,三叔的人就去了府中找属下。”
“属下连夜去了三叔府上。”
卫旬也是那时候才知晓,卫椋居然派人在卫府一直等着他的消息,刚知他回府,就立刻派人来寻他。
卫旬连滴水未沾,就匆匆去了卫椋府中。
对着卫椋紧迫的视线,卫旬竟难得生了几分紧张,他有些心虚。
这还是三叔第一次交代他办事,可他却未办好。
卫旬稍偏头,躲开卫椋的视线:
“三叔,我在定州查了许久,也未曾查到堂妹的消息。”
他直呼其为堂妹,卫椋却未有丝毫反应。
只在他摇头时,卫椋眼底那抹失望,连书房中昏暗的灯光都掩不住。
卫椋如今已有四十,他发丝多了几分白,比十年前时,他眉眼的锋利内敛许多,只他素来沉着脸,莫名有些阴鸷,这么多年来,甚至很少有人会自然地和他对上视线。
他是圣上手中的一把刀,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命。
薄情冷血得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即使是卫旬,心中对他也是有些怵意的,卫旬这次这般积极地想要找到卫钰,除去想完成卫椋的交代外,还有一个原因——他看出了卫椋对卫钰的在意。
卫钰这个名字,还是他从莫府的人口中得知的。
钰,素有珍宝之意。
至少,那时的卫椋对卫钰必十分欢喜,恨不得捧在手心中。
卫椋太过无牵无挂,对卫氏来说,也并非甚好事,他们需要和卫椋有更紧密的牵扯。
这卫钰,就是最好的牵绊。
只要他们寻到卫钰,对女子来说,背靠卫氏,在何时皆是助力,单只看这一点,卫椋就不得不有所顾忌。
是以,他去定州前,父亲也曾交代过他,必要尽力找到人。
卫椋比十年前要沉稳许多,他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许久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睁开眼,冷淡地看向卫旬:
“你查到了什么?”
什么都未查到,卫旬也不会回来。
卫旬脸上有些迟疑。
卫椋阴沉地冷下眉眼:“说!”
卫旬觑了他一眼,才小声地说:
“当年三叔走后,没多久,堂妹就被莫府送到了庄子上。”
他将他查到的事情,皆数告知了卫椋,尤其是最后,庄子中一场大火烧死了掌事的夫妇,而卫钰却不知所踪。
卫椋眸色顿凉,话中寒意瘆人:
“送到庄子上?”
卫旬哑声。
他对卫椋尚是有几分了解的,对于他来说,他可以扔下卫钰,却不代表旁人可对卫钰有一丝怠慢。
卫旬只当没听见这句话,继续道:
“侄儿查了当年的知情人,才知晓了堂妹在庄子上的处境。”
说到这里,卫旬也不禁拧起眉心,眸子中一抹不忍闪过。
卫椋离开时,卫钰不过五六岁罢了,莫府只养了她半年,久不见卫椋去接人,只当卫椋恨毒了莫大小姐,连带着对卫钰也厌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