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铃铛一脸复杂地走进来,姜韵觑了她一眼,有些好奇:
“这是怎么了?”
铃铛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才小声地说:“奴婢刚得到消息,殿下去正院了。”
房间中内安静下来,绥枝为姜韵布膳的动作稍顿。
姜韵瞬间了然了铃铛话中的意思。
如今王妃已经出了月子,身子渐好,已然可以伺候了。
姜韵抿唇:
“今日是初一,按规矩,殿下也该去正院的。”
一番话说得通情达理,可铃铛却忍不住道:“太不凑巧了。”
可不是?
若今日不是初一,哪怕是为了给姜韵做脸,付煜今日也会来淬锦苑留宿。
姜韵低下眸眼,轻声道:
“昨日是小郡主的满月礼,本就未大办,殿下已经留宿淬锦苑一夜了,今日如何也该去正院了。”
小郡主身子太差,丝毫见不得风,昨日的满月礼,根本就未办。
姜韵昨日一门心思皆在腾院子上,府中没有一丝动静,她竟将小郡主满月礼这般重要的事情忘了去。
殿下顾着她的脸面,能在昨日留宿,如今姜韵想来,心中也颇得安慰。
如今初一十五的规矩压着,姜韵也不会再盼着付煜会来了。
她用罢膳,早早地就歇了。
正院中,付煜刚到,王妃未迎出来,他并未在意,但进内室,却不见王妃人影,他掀起眼皮子扫了眼房内的婢女:
“你们娘娘呢?”
“回殿下的话,娘娘去看小郡主了。”
一句话,让付煜眉眼情绪寡淡下来。
早不去,晚不去,偏生挑在他过来的时候,去看小郡主。
付煜如何不明白,这是王妃无声地在表达不满。
顿了顿,付煜在房间中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他等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王妃才姗姗来迟。
她青丝稍凌乱,脸上挂着丝歉意,进来后,就服身请罪:
“殿下恕罪,阿芙哭闹得厉害,让殿下久等了。”
她一举一动皆真诚,挑不出一丝毛病。
可不知怎么的,付煜却觉得浑身不对劲。
和王妃相识多年,王妃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他自然清楚,可如今王妃却做出一副温柔似水、通情达理的模样,令付煜难得有几分不自在。
他耷拉着眉眼,平静道:“照顾小郡主,你辛苦了,起来吧。”
夜深人静,时隔许久的同床共枕,可榻上的二人中间却隔着很宽的距离,似一道鸿沟屏障般。
背对着付煜,王妃视线透过楹窗的缝隙落在外间奄奄一息的月色上,一动不动。
半晌,她眸色中闪过一丝恍凉。
如胶似漆的二人,走到如今这般的同床异梦,王妃也不知是怎么了。
明明相较于旁人,殿下总格外偏向她。
可王妃却清楚地知晓,和往日终究是不同了。
曾经她闹性子,敢大大咧咧地和他闹,可如今她却要找许多的借口粉饰太平。
她在小郡主的房间等了许久,等得她杯盏中茶水饮尽,也未等到男人,她只能若无其事地自己回来,还要寻个借口,解释她为何不在。
若是以往,发现她情绪不对劲,殿下或寻或斥,怎么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平静。
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忽然一只大掌落在她身上,将她身侧的锦被掖紧,男人平静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
“夜凉,你身子尚未养好,盖好被子,别受凉了。”
唰——
王妃的眼泪倏然落了下来。
他总这般,明明绝情薄凉得很,却总无意间温柔,仿佛他心中也有她一般。
可男人下一句话,顿时让她心中拔凉:
“本王知你对昨日不满。”
“可她刚进府,又无依无靠,如今怀着身孕,若本王昨日不去她院子,府中旁人如何看她?”
王妃不记得,这一夜,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只知道,在殿下那句话后,她浑身冰凉,心脏一抽一抽地,好似疼得要昏过去。
丝毫不亚于她生产那日的疼。
这是她进府至今,殿下第一次对她说,另一个女子是如何不容易的。
饶是曾经的李侧妃,殿下和她提起时,也不过是“她不过侧妃,这府中还是要由你作主”。
他总将这后院女子和她分得清清楚楚。
他曾说——她是他的王妃,要陪他走过一生的人,旁人和她皆是不同的。
皆是不同的……
可如今,他却在她面前,若无其事地提起另一个女子,即使话中极力平静,但那抹怜惜却根本遮掩不住。
姜韵对这些毫不知情。
她只知道,翌日请安时,王妃看她的神色格外地冷。
姜韵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心。
王妃和昨日截然不同的态度,让她不得不怀疑,昨日殿下究竟又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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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侧,卫旬刚拿到卫椋送来的画像,顿时愣在原地。
他半晌才回神,问向送画来的人:
“这当真是三婶?”
来人不解其意,小声回答:“这是老爷亲自交给小人的,自然错不了。”
错不了?
卫旬摇了摇头,他低头将视线落在那副画像上,长长的画卷展开,桃林遍布似嫣红,女子一身浅色衣裳倚栏而坐,似不经意间回眸的作态,眉眼斜睨出风情温柔。
画这副画的人,必然倾尽了温柔。
女子的确甚美,即使卫旬见惯了美人,也不由得失神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