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林钟如今处境危险,不知温子望用了甚么方法把他带出来,深觉藏在外边儿不安全,还是带回了温家。
瘦瘦小小的少年,见了南音和赵敛冬变得很拘谨,俯首道歉,再抿唇道:“误伤这位姐姐的小狗,是林钟的错,如果要打断我的两条腿来赔,我绝无怨言。”
按理来说林家在这桩案子里也不是完全清白,不知怎的就出了他这么个小辈,南音好笑,“对不住,那日我其实骗了你。喧喧并未断腿,他只是伤了一只后腿,休养一段时日就能好。”
她一招手,喧喧就欢快地瘸着腿蹦跶了出来,围着主人绕圈打转,小模样别提多欢乐了。
林钟眼噌得亮起,欲言又止,想摸摸喧喧,被小家伙龇牙的模样阻住,“嗯……没事就好。”
知道真相后,南音和赵敛冬对他的印象不算太差,当场应下温子望的请求,保证会把人照顾好。
温子望对她们很放心,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留下“有事再来寻你们”的话,身影就迅速消失不见。
显然,短短几日间林钟就已对他十分信任了,遥望甬路许久,才收回视线,对上二人目光时,堪称秀气的小脸悄悄变红,勉强镇定道:“但有吩咐,两位姐姐直说就行。”
故作成熟的模样很有些可爱,但他身上仍有伤,又是需要暗中保护的人,怎么可能真让他去干活儿。
于是接下来,在南音和赵敛冬及二人婢女的掩护下,林钟得以安稳住在芳汀院附近的一个小屋子里。
没了出门游玩的兴致,南音去陪伴老夫人的时间,赵敛冬就带着喧喧时常去寻这少年,短短两日,两人一狗就变得无比熟悉了。
尤其是喧喧,记吃不记打,被林钟精心哄了会儿,就乐颠颠地和人扑在一块儿,关系十分要好。
“林钟很有天赋。”与南音独处时,赵敛冬如此道,有种遇见好苗子的愉悦感。
林钟和喧喧玩耍时,她在一旁的泥地上无聊地用树枝比划,本是以往跟着父亲时看多了他摆的沙盘,还有一些从兵书上学得的知识,儿戏般地摆兵布阵而已。没想到林钟出奇敏锐,竟就着这极其简易的沙盘和她对起阵来,还屡屡轻易击败了她。
赵敛冬好奇询问,才知林钟不是偶然,他能够把为何走这条路线、怎样击败她的理由说得非常清楚。
分明只学过一些简单的武功而已,却在作战对阵上有着野兽般敏锐的直觉。
“待此事一了,我一定要把他带回去举荐给爹。”赵敛冬颇为兴奋。
南音点头,“只要他自己愿意。”
她也觉得这个少年很不错,有勇有谋,又嫉恶如仇,和赵家人的品性很像。
“这些日子康王时常往温家来,你和他碰见的多吗?你那表妹没有再故意找你麻烦罢?”赵敛冬想起这事,便问了句。
“不多,都避开了。”南音道,“为他医治腿疾的修大夫和温家有旧,最近外祖母身体不适,他干脆住在了温家,所以康王也来得勤些。”
她对康王是绝无心思的,即便碰见也不觉有甚么。只是温含蕴刚成为康王侧妃,好像防得紧,但凡有个年轻漂亮些的小娘子和康王近些都要被她警惕,为免徒生事端,南音宁愿多绕些路,也会避开那俩人。
赵敛冬喔一声,如实道:“康王是皇亲里难得的君子人物,性情也好,比几位长公主还和善,我爹都对他多有夸赞。康王妃是太傅之女,更是知书达理,备受王府上下敬重,听说世子也聪慧非凡,温含蕴若不知收敛,等去了长安,或去康王封地,恐怕日子不好过。”
南音闻言沉思了下,轻淡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旁人说多了,她恐怕也听不进去。”
赵敛冬深以为然,话题就此带过。
几日下来,温子望归家的时辰越来越短了,他好像遇到了甚么棘手的事,南音偶尔见他,都是行色匆匆、眉头微皱的模样。
但一真正见到她,依旧恢复温和的笑,“祖母那边,还要表妹多帮我作掩护。”
孙儿辈里老夫人最喜欢的就是他,南音自然应是,问他,“是案子的事,还是生意上遇了问题?我看最近舅舅们也忙碌得很,家中有些冷清。”
“都有些。”温子望道,“不过生意上的事只是繁琐了些,说不上棘手。倒是委屈你,才来没几日,家里就忙成这样,只能劳烦你多陪陪祖母。”
“没有,我也是愿意陪外祖母说话的。”
短暂的对话发生在兄妹碰面的廊下,就这么点儿功夫,温子望又忙去了。
正是在温子望彻夜未归的这天夜晚,温家又发生了一件事,有偷儿潜入温家园林,在几个院子先后现了身形,引得众人大惊。
南音被惊醒,披上外衣站在屋檐下,院外灯影幢幢,有不少人在举着火把抓贼。
绥帝拨下的两个内卫向南音复命,说芳汀院和赵敛冬居住的院落都已查过,并无异样。
南音沉思,“你们多注意林钟那边,护好他,禁止任何人靠近。”
如果真是偷儿还好,就怕是来探林钟踪迹的。
内卫领命,南音微微蹙眉立在外边观望,眼见动静不小反大,人声好像愈高了。
赵敛冬坐不住,对琥珀她们道:“你们守着南音,我去外边儿看看。”
一句话的功夫,不待人出声,她人就已经到了院门前,再两步就不见身影。
南音无言,又等片刻,轻咳了声,便被劝道:“婢在外头守着,娘子进屋罢,待会儿着凉病了。”
南音也不坚持,进屋在座上倚了会儿,脑中诸多思绪闪过,慢慢起身去合窗。
正是此时,窗边突的响起簌簌声,南音一惊,刚要出声,嘴就被人捂住了。
“是我。”来人道。
南音一愣,双眼蹬得更大,先……先生?
来人慢慢松开手,半边脸出现在微光中,不是绥帝又是何人?
他一身劲装,看着便是风尘仆仆而来,此刻不见疲态,目中反而好似跃动着火焰,“两刻钟前进的扬州,本想明日再来寻你,但正好听到温家动静。”
实际是一进城就直奔温家而来,本只是捺不住心中思念,想先看南音一眼,不欲惊动她,却正好碰上偷儿一事。
绥帝道:“三个宵小之辈,已被内卫捉住了,待会儿自会送到温家人面前。”
南音愣怔应是,仍没反应过来,“先生怎么来了扬州?”
他身为天子,怎好随意离开长安?
“赈灾粮兹事体大,需我亲自走一趟。”绥帝淡声回答,而后看向南音,放轻了声音,“我亦思念你。”
不料他如此直白,猝不及防之下,南音脸腾得红了,脑中空白了一瞬,不知该如何回。
思念……她自是也思念先生的,可她无法像他那般坦然说出口。
在绥帝的凝视下,南音垂下的眼睫不住颤动,她感觉周身的气息好像都隐隐热了起来。
许久不见她,在扬州的水土滋养下,容光显然更盛,夜色中有种遗世dú • lì的美。受到他突然出现的惊吓后的神态,亦和往日的安静大有不同。
绥帝喉结轻轻滚动了下,“南音,过来些。”
依言走近两步,南音心中有种微妙的预感,下一刻,她便感到腰间被搂住,有力的手臂将她上半身稍稍带出窗外。
窗外的花苞便这样映入眼帘,上悬明亮皎洁的月,南音脚尖微踮,顺着一股力量抬首。
绥帝俯首,绵长的呼吸交错,腰间玉佩与窗框相激,清凌凌地作响。
南音起初尚能忍着羞涩配合,但时间一长,她就没了一直踮脚昂首的力气,身体不由自主地下滑,被绥帝捞住,胸口略显急促地起伏。
一吻过后,他神色有些许餍足之感,眸中却是凶光更盛,另一只手握上去,便轻易把南音从屋内抱了出来。
“今……”话才来个头,就被人打断。
“慕姐姐。”林钟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的阴影处,眼神复杂地看向这边。
他看不清绥帝模样,只分辨得出是个高大男子。
想到方才二人亲密相拥的姿态,林钟下定决心,“慕姐姐,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绝不会告诉温大哥。